‘既知死别难免,教我如何忍心拖你余生。’
云荼并未走远。他倚在廊柱阴影处,任由滚烫的泪水砸在青石板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天堑。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拖着灌铅般的双腿,一步步挪向胡慕颜的房间。
“怎么了?”胡慕颜见云荼神色恍惚,歪头打量他,“吵架了?”
“没有。”
“没有?”胡慕颜放下手里的东西,“那你跟三魂丢了七魄一样,比落汤狗还蔫,不是吵架,还能为什么”?
他顿了顿,忽而挑眉,“云荼,我这就要好好说说你了,她身体现在不好你不知道吗?什么状态你不知道吗?不能动气你不知道吗?你不是去照顾人的吗,怎么照顾成了这样?”
“不是我。”云荼声音闷闷的,像是被霜打过的叶子,“是阿颜不要我,不肯给我名分。”
胡慕颜一愣,险些笑出声,又硬生生憋住。
他头一回见一个大男人,因为向爱人要不来名分而如此失魂落魄,忍不住抬手推了他一把。
“喂,云楼主,你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响当当的人物,要不来名分就继续要,跑我这儿诉苦算什么本事?”
他抱臂斜睨,故意拖长音调,“再说了,我可是她娘家人,自然向着她,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你半个小舅子。对了,你那情敌——那位羌兀王储,当初可是差点让她松口下嫁,连宫殿都造好了,后来还追到中原,事事殷勤。虽说手段不光彩,可人家至少差点成了。”
他啧了一声,摇头晃脑地打量云荼。
“泽漓在她身边才多久,你呢?守了这么多年,连个名分都讨不着,还好意思委屈?”
云荼皱眉,刚要开口,胡慕颜却抬手一拦。
“哎,打住,别指望我帮你打架啊,我可打不过。就算打得过,我也不会动手。”
“胡说什么呢!”云荼终于被他搅得越发烦了,神色一肃,“阿颜说有事找你,赶紧去,这是正事。”
看着胡慕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云荼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他抬手按住心口,那里像是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怎么能就这样跑出来?明明知道洛温颜为何要推开他,明明她才刚刚解了蛊,身子还虚弱得很。
可那股郁气仍堵在喉间,不上不下。他气她不信任自己,更气她总想着独自承担。但转念间,这个念头就像一柄回旋的刀,狠狠扎回自己心上。
若是换作他呢?
而洛温颜正值韶华……
云荼突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一定会做得更决绝,哪怕要亲手斩断所有可能,也要把她推得远远的。什么海誓山盟,什么长相厮守,都比不上她平安喜乐地活着。
他懂,他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