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汉卿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来到小螺身旁。正如他手中茶盏里的茶水,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银雪茶?”小螺接过林汉卿手中茶盏。
林汉卿抬手制止小螺准备起身道谢的动作,温言道:“银雪茶能够凝神静气,如今正适合黎公子。”
小螺低头品了两口银雪茶,温度适中,还带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一盏喝完,确实感觉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然而此刻,却没有足够的时间能够让小螺真正安下心来。
“林宗主,我看那荷花车上悬挂的是西瓜岛漱石的头颅。不知西瓜岛二人在那次文登山一别后,可有曾再来找过您?”
看着面前面露疑惑神色的林汉卿,小螺便将那二人欲绑成王,却误绑王恒甫一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林汉卿。
“被绑的是王相之子?”林汉卿目光中掠过一丝惊讶。
“是的。”小螺点头,“如今漱石已死,不知是否是恒甫身边的十三姑娘动的手,凭她的身手想杀漱石倒也并非是难事。”
“不是她杀的。”林汉卿答得甚为干脆。
“林宗主为何能如此笃定不是十三姑娘杀的漱石?”
林汉卿摸摸鼻子,轻笑道:“我刚刚听你所言,十三姑娘的武功路数属大开大合的类型,而漱石脖子处的伤口却更像是被极细之物利落切断的。”
说罢,他示意身后的扶风派门众呈上漱石的头颅。
熟悉的油头下,还是那副张牙舞爪的面孔。只是不再似往日那般鲜活,而是带有青灰的死寂。
“他嘴中的扇子我也命人取下来了。”林汉卿淡淡道:“只是这扇子塞了太久,取下来后他的嘴巴倒是再也合不上了。”
小螺心念道,喜欢说话之人竟落到这样的下场。不知杀他者究竟是何人,竟有这般深仇大恨。
他凝神朝漱石伤处的切口看去。只见边缘略微有些倾斜,但切割的边缘异常平滑,确实不是十三的刀能砍出的伤口。
林汉卿挥手,让门人收走漱石的头颅,“我还派人搜寻了整辆花车,但是并没有找到他的身子在何处。”
小螺蹙眉思忖,线索难道就这样中断了吗?原以为他们二人会带着恒甫来阳平郡。现如今漱石已死,枕流不知去向,恒甫究竟被绑到何处?是否要告知阳平郡太守实情,请求他协助搜索恒甫的下落。
“我认为,枕流还会来的。”林汉卿平静道:“如今漱石的尸体在我们手中,枕流不会任由西瓜岛上之人的身体零落他乡。”
林汉卿转向小螺,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无奈,“况且,西瓜岛上就没有会轻易放弃之人。他们的目标总归是我,既然我还在这里,那我想枕流就还会回来的。”
小螺点点头,“那此事还需请求隋太守的出力帮助。”
“这是自然,我会去和隋太守商议。毕竟此处是王相故里,想必他也很愿意协助搜寻王相的公子。”
“夜已深,不知黎公子可有安置之处?如不嫌弃,还请来我扶风派暂住。”
面对林汉卿的盛情邀请,小螺没有理由驳了他的面子。便跟着林荀前往扶风派在宛县的居所。
安置好小螺后,林荀来到林汉卿屋房内复命,却发现林汉卿披衣正欲出门。
“兄长,这么晚了,您还要外出吗?”
“是啊,现在宛县内伤员众多,草药稀缺。我要尽快带人出去采买药草,扶风派内部的事务就交给你了。”他停下脚步,语重心长地叮嘱道:“阿荀,你要帮我安排好黎公子的饮食起居,黎公子是我扶风派的贵客,切不可怠慢了他。”
说罢,林汉卿转身快步离去,消失在林荀的视野内。
寂静庭院内,唯闻潺潺流水和零星几声鸟鸣。
屋内有一个被蒙住眼睛的人,他的双手被反绑在桌腿上。
失去视觉之后,听觉愈发敏锐。那人清楚地听到,一道细密的脚步声正在靠近自己。
脚步声消失后,温和而柔软的气味随即包围了自己。
“哗——”林汉卿一把抽开桌边人覆眼的黑布,同时解开绑住那人双手的绳子。
被久缚之人蓦然重获自由,一时间有些晃神。
林汉卿盯着他的眼睛,语气轻快道:“你放心,漱石已经死了。我亲眼在花车上看到了他的头颅。”
他斜倚在桌边,“那么,现在你愿意开口,告诉我想知道的事情了吗?”
良久,林汉卿也没等到那人的回话。
他倒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揉了揉那人头发,温柔地将他的左手托至桌上。
霎时,寒光闪过,一柄匕首狠狠插进桌上那人手中。
鲜血涌出,顺着桌沿滴滴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