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独立于走廊之外的一处更大的空间,光线自周天匝地笼罩每个角落,最深处摆放着供奉台。
后院缺少的供像就在这里。
“我的天,这里得有多少人油灯?”胡毅凑近走廊墙边摇曳的烛架,却没闻到刺鼻的变质油味。
“供像前肯定少不了。”
简从生顺着视线掠过四周的蜡烛,看向转角处的房间。
“这供奉的是……一枝桃木?”他声音轻了许多,“还真是少见。”
与后院草率的供桌不同,这里空间足够大,正对门的供桌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刀,最中间放置着一瓶阴桃木,桃木枝似是被染了色泛着黑紫,旁枝歪歪斜斜地向各处延展。
除却一方供台,周边还连接着两具还未干瘪完全的尸体。
尸体被人从身后牵出一缕脊髓,以人脂浸透为烛芯,顺着墙壁三面都摆满了油灯盏,密密麻麻前后错落,暗黄色烛光下活像是设了个阴曹地府。
“阴桃木一般是招邪用的,”时景焕捡起脚边的石子扔进门内,“岑立果然胆大包天。”
石子落地,回响渐渐弱下去,并无惊险发生。
简从生见此情形,也照猫画虎将一旁空着的缸推翻,学习得很到位。
那缸随之屁颠屁颠地滚进了阴曹地府。
电光火石间,原本平静如水般的房间显露出獠牙,众人都惊叫着往后退了几步。
头发自四面八方伸展而来,将缸滚过的地方卷成了个刺猬。立在最中心的阴桃木供台被撞翻,花瓶碎得稀里哗啦散成一片,阴桃木倒在一边“碰瓷”。
“这样试才有用啊。”简从生拍了拍手上沾的灰,满意地点点头。
时景焕收回本想循序渐进慢慢推缸的手,淡淡开口:“简老师,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个画家吧?”
胡毅:“?”
思索了两秒,胡毅一拍脑袋瓜才反应过来,“尔提斯特”竟然特么是画家的意思??
“是啊,”简从生坦然应答,“能‘文’能武也没错吧。”
“不怕手受伤?”
“劳驾您担心,我学防身术是为了保护自己。”简从生道。
忽然一阵威风顺着狭窄的通道吹过,还未来得及应答,众人之间的距离被洪亮的喊声划开。岑立依旧操着方圆十里都招架不住的大嗓门,语气中带着急切:“你们怎么会在这!”
“罪魁祸首亮相了。”简从生玩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岑立听到。
“我不是,我只是帮人做事的!”岑立脸上带着恳切,“这里很危险,你们快出去!要是被发现就麻烦了!”
岑立手指上仍然粘着人油凝固后的棕黑层,不过这次他没有再遮遮掩掩。
油脂层干裂在皮肤上,随着岑立的动作时不时挥洒掉落出碎屑,而内层未干的人油顽固地渗进深处,双手已然被染成了深棕色。
“你帮谁做事?”
“……是奶娘。她要让清淑和诸纯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不参与故事的轮回。”岑立犹豫着说,“自从她知道我是外来者之后,就一直胁迫我帮她做这做那,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简从生微抬下巴,似信非信。
按照这个说法,这位母亲进不了鬼门关,便利用自己的灵魂将所有牵挂的人都留在了栈里,尽管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迫不得已?你是指送到我们面前的少爷死亡预告、还是折肢人扰乱视听?或者说,是趁着我们在幻象中逃命时收起的‘私生子’纸条?”时景焕直视岑立的眼睛,回应他的却是岑立略带心虚的眼神。
但很快这种心虚就被岑立不动声色地收敛起来,乍一看并无异常。
余佳简一听原点幻象跟岑立有关,当即冲到最前面,目光极为不善。这两天她不知从哪里扯出质地粗糙的棉麻纱布,几乎将全身包了个遍,活像个木乃伊。
木乃伊情绪激动:“原来就是你在搞鬼对吧?”
“不是我……这跟我没有关系,是奶娘为了阻止你们扰乱她计划才把你们拉进幻象的,跟我没关系!”
简从生躲开岑立推搡的手。
自从岑立进暗室后,就一直在催促着他们尽快离开,却对其中的原因只字不提,实在让人难以揣度他的用意。
不过很快就不用揣度了。
“都处置妥当了?”梦华奶娘自岑立身后走出来,手上还提着把尖刀。
催促的动作一顿,岑立带着油脂气的脸满是来不及了的懊悔,但仅在转身的瞬间,他就熟练地变换另一表情,毕恭毕敬地让了路。
阴风穿过走廊,渐渐地本就不大的空间挤满了人,向外的出路被缓步而来的梦华奶娘堵死,而唯一可以称作退路的“阴曹地府”还有头发在张牙舞爪。
时景焕将其他人置于身后。
“为何有这么多人?”梦华奶娘阴沉着脸扫过面前的几人,转而对岑立破口大骂,“连门都看不好,废物!”
说完还踹了一脚岑立。
与先前哭天喊地的形象不同,梦华奶娘这次眼神中透着狠戾,在看到供台处一片狼藉时,眸光倏地变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