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石叹口气,正要拔刀,准备好了要打一场硬仗,身后却兀地传来一个冰冷而低沉的声音,听上去还颇有些虚弱:
“我来吧。”
“君上不可——”
温石下意识想要拦住他,可第五昭已经先一步走到了鄢丰的面前。
焦糊的气味更加浓重了,第五昭的目光首先落在鄢丰握剑的手上,现在,经过一股源于心底深处的烈火灼烧,那原本就修长瘦削的手此刻完全褪去皮囊,露出森森白骨。
他又抬起头,对上她猩红的眼睛。
相比过去,他的脸色似乎又更苍白了几分,他有意识时,眼眸总是黑色的。
苍白的脸色则将它衬得更黑,因而无比清晰地倒映出鄢丰此刻望向他的,满溢仇恨的目光。
第五昭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目光不闪不避地与鄢丰对视。
明知她此刻已经失去意识,他却还是一如既往说出一句讥讽的问候:“几日不见,你终于放弃你那无聊的救世戏码了吗?”
或许是听到“救世”这个词,或许是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人,又或者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浓烈情绪涌上心头,鄢丰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她定定站在原地,偏过头打量起第五昭来。
“鄢丰,你可还认得出……我是谁?”
第五昭笑了笑,在下一刻闪身,堪堪避开她猝不及防的全力一剑!
鄢丰脸上的魔纹,此刻变得更红了。
一击不成她也并不气馁,反而被激起了战意,两个人此刻都被魔气包裹着,一时间分不清彼此。
她的速度快极了——本就是个中翘楚,如今能够驱使魔气,又有剑在手,力量自然是强大的。
只是……
第五昭慢条斯理地取下手套,在她的剑彻底贯穿咽喉之前堪堪捏住她的剑刃。
削铁如泥的剑割破掌心脆弱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染红剑锋。
他力道不大,可鄢丰看到那沾着鲜血的剑锋,竟然真的失神片刻,抽走剑的动作不知为何停住了。
第五昭没有犹豫,趁着这片刻的失神倏然闪现到她身后,手刀劈向她的后颈。
鄢丰失力地倒下,被第五昭的手臂接住。
他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鄢丰,笑了笑:“这段日子,可没少处理这样的魔。”
魔者,失心之人。
无心者,无有理智,不懂克制,唯有欲望与本能,恒久不褪。
因此唤醒被相控制的人,最好的办法是唤起对方的理智。可惜这样的事情说来简单,做来却难。
但更简单粗暴的办法,也便是魔宫中人最常用的,那就是——
直接打晕,物理唤醒。
魔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强者。
所以,若是打晕一次不成,便打第二次,直到将这人彻底打醒才罢。
温石却蹙起眉,不无担忧地看着昏迷的鄢丰,道:“君上,若她醒来还是这样……”
鄢丰的剑有多强,他早在新垣城便亲眼目睹过。
若君上还在全盛之时倒还有一战之力,可如今……靠着侥幸抓住的机会,未必会有第二次。
第五昭却摇摇头:“不会的。”
“君上,”温石有些急了,“我们来这里本就为避祸而来,身边万万不可有这样的隐患……”
鄢丰感觉一切都像一场长梦,梦里明明灭灭,无数画面交叠闪现,却没有任何一幕停留片刻,让她能看个分明。
而后,一切都停在了红白交织的色彩里,定格了,停滞了。
鄢丰被刺得眼都不敢睁开。
——雪亮的剑光,殷红的血液;
肌肤的白,刺目的红。
剑的那一端,时而是一身白色道袍的女子,鄢丰知道,那是贺灵。
时而是一身破烂布衣的小孩儿,鄢丰知道,那是阿昭。
时而,是一身黑衣的少年,那件黑衣材质好极了,鎏金暗纹纹得流光溢彩,就好像……就好像一种,魔域独有的花。
——那是谁呢?
鄢丰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鄢丰终于被一股灼烫的温度惊醒。
她感到如果她再不醒来,简直要被活活烫死。
可眼前始终是一片猩红,除了铺天盖地满目鲜红,她什么也看不到。
唯有耳边断断续续地声音,提醒着她,她还活着,她已从沉睡中醒来。
“君上,”温石的声音带着一点儿莫名的忧虑,“这根因果原本已经断了,你强行接续,是逆天道而行——君上不可!”
他音量猛然增大,似乎抢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