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蘅晚一愣,看她倦怠之意,赶忙起身:“乡君,我是好意。”
“我蒙他救我,对他暗生情意,我情已折,我不希望……”
谢姰又懒懒卧在榻上,出声打断木蘅晚:“多谢你来劝我。”
“可你究竟是来劝我多呢,还是想留在这定远将军身侧多呢?”
木蘅晚脚步一顿,她眼睛睁大,似有些不知所措。
“他既然没有找到自己所爱之人,又一定要娶一个人,我若退婚,木姑娘就有机会,你爱慕他良久,难道不会想着即使他不爱你,也要留在他身侧?”
“木姑娘,既然你与定远将军没有过往牵扯,我也不愿与你多谈,你回吧。”
“我,我不是要来……”木蘅晚还想说话,谢姰转过头,捻起一颗拨了皮的葡萄:“若不是,你来劝我就算,又何必要提你与他的旧情。”
“岂不知,我也是人,他是我定下的夫家,你这样说,我心中如何不膈应,就算是没有的事,也多半会当成有的事。”
木蘅晚咬唇,似摇摇欲坠般,她跌在凳子上:“抱歉。”
观朝在她身侧向前摊开手掌:“木姑娘,请吧。”
木蘅晚攥着手帕看她:“我是,我是喜欢他,可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
“我是真的想来提醒你,只是方才一进门,我见你模样,我怕。”
木蘅晚深呼吸:“世人,又有哪个不爱颜色好之人呢。”
“他虽在找人,可未必是爱那人,若是乡君,朝夕相处,我想他定会爱上乡君。”木蘅晚垂泪:“我爱慕他十三年了。”
“不求他看我,只求他记得我,可他连记都没能记住我。”
木蘅晚擦掉眼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我,我本是抱着为他侧室,为奴为婢也要留在他身侧的想法,才去接近他,可他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我才想着,若是乡君放弃,或许我就会有机会。”
谢姰抬眸,折露正在她身侧,为她擦手,等擦干净了,谢姰才从榻上下来,踩着毯子走到木蘅晚面前,拿过折露递来的新帕子,为她擦掉眼泪。
“身为女子,何必自轻自贱。”
“你爱他,可若是要为奴为婢才能留在他身侧,这样的男子,不值得你去爱。”
木蘅晚抬眸,她泪眼朦胧,心中无比酸涩:“可我忘不了。”
谢姰将帕子递给折露:“断个干净吧,浪费了十三年,已经够了,难道还要将下半生都葬送在他身上不成?”
木蘅晚绞着帕子,她素来柔弱又胆小,听了谢姰的话,心中无比纠结。
“木姑娘……”谢姰话未说完,木蘅晚抬头。
谢姰眼中无波无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己,木蘅晚不知从哪来的力量,眼中现出决断的神色来。
哭了这么久,她眼中早就发干发涩,心中疼痛无比。
可正如谢姰所说,若是断不干净,她又能如何呢?
胡搅蛮缠?
她虽柔弱,可她的骄傲,让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乡君,能否请您帮我?”
谢姰眨眼:“我如何帮你?”
“我,我见不到他,我也不好下帖给他,毕竟我爱了他十三年,我想当面和他说清楚,还请乡君帮我。”
谢姰又重坐在榻上:“你当真,想和他断个干净?”
木蘅晚点头。
“随你吧。”谢姰侧卧闭眼,左右她和这定远将军也不会有什么牵扯,顺手帮忙而已:“你明日也是这个时辰来侯府,我会让观朝引你过去见他。”
木蘅晚感激起身,福身擦泪:“多谢乡君。”
谢姰毕竟是楚聿的未婚妻,下帖让他过来一趟,光明正大,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木蘅晚深呼吸,压下心中疼痛,转身便走了出去。
观朝去送她,折露留在屋中,她拿了团扇在旁打着:“乡君,真要帮这个木姑娘?您和她才只见了一面而已。”
谢姰应了声:“同是女子,顺手帮她而已。”
“明日清出鉴心亭,不要让人过去,免得有心人损人名声。”
“是。”
大醉后,楚聿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又似恢复了平日里那幅模样,早起去点卯,训练金吾卫。
这几日军务堆积甚多,他干脆就住在营中,日日埋在案头。
初一送来谢姰的请帖时,楚聿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去,他抬头,下巴已经长满细小髭须,眼下发青,眼中带着些许红丝,满是疲惫之色。
若非他长得俊俏,这个样子与街边乞丐也没什么差别,只是他周身气质仍在,加之颜色未减,这样竟有几分颓丧之美。
“将军。”初一将请帖放在桌上。
楚聿扫了一眼:“何人?”
“是乡君派人送来,我看了时间是明日,不敢耽误便送来给将军。”
楚聿别开眼,继续批阅文书:“退回去。”
初一看着楚聿这幅疲倦丧气的模样,硬着头皮道:“将军。”
“乡君毕竟是您的未婚妻,她送来的请帖,您若是不去,不叫京中人看她笑话?”
“那又如何?”
“将军,您一直在这里批改军务,日夜不息,晚上也只睡一个时辰,若是这样下去,迟早会将身体弄垮。”
“边境的姐妹弟兄,还在等着将军回去,请将军爱惜自己。”初一半跪,拱手低头。
楚聿手中狼毫一顿,沉沉叹了一口气,将请帖拿起来,翻开。
瘦金字体,铁画银钩,每一笔的笔锋都极其锋锐,似有破天驱障的豪气,一撇一捺,又脱出瘦金限制,带着几分行书的洒脱,楚聿眼中不满消散,露出几分欣赏。
这字,很好。
字如其人,能写出这个字的人,也绝不是普通人。
楚聿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乡君,多了几分好感,他阖起请帖。
看在这笔字的份上,赴约又如何呢。
他想忘了那个人,可一旦停下来,便忍不住去想她,他这样三心二意的人,不配娶她家女子,见了面,和这个乡君谈谈也好。
他心有所属,爱不上旁人,若她也不愿意嫁他,或许可以协商着退婚,若她有顾虑为难,左右与她为友相处一两年,等到时间成熟,二人和离就是。
和离后,他回边境,去做他潇洒自由的将军。
此生再不提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