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夏语心豁然贯通,抹去嘴角上的血,未及开口质问,吴啸渊一掌击来,直给取她要害,祁夜欢转掌接住那一掌,“不可伤她。”
吴啸渊手中长剑收回一瞬,剑尖回挽,旋即闪过,缎带挑开,一头青丝如瀑散落。
“原是美人。”吴啸渊笑道,“这与三弟给本王的折子相差甚远,依本王看,折子以外的真人是既不矮小,亦不丑陋,三弟是故意有所隐瞒,莫非……”
祁夜欢挥剑斩于吴啸渊马前,止住吴啸渊未及出口的话。
吴啸渊大笑,看着眼前这女扮男装的小娇人,晓有兴致道:“你姑且还不知本王这个三弟在递给本王的折子本中,是如何评说你的吧?”
“折子,什么折子?”夏语心直直盯着祁夜欢。
吴啸渊谈兴大起,“当然是市井中茶楼里说书先生们手中讲故事的话本,话本一出,列国皆知阴山有一皮囊包骨头、天生雄狮相出雌花、一尺男儿皆能举过肩、还偏享有通天医术的矮小人,哈哈哈。”
“是你将阴山大营瘟疫解除一事透露出去的?”夏语心质问。只是,她才知晓一切。
那折子是他递出阴山的不假,但并非他亲笔所写,他只是将此事交由帐中副将单允直代办,叮嘱单允直不可过于浮夸了棠大人,尤其他的相貌,换而言之,要往丑的方向去写,不可叫人生有妄想之心。
单允直是个板正实诚之人,而她在这营中本已属偏小、偏矮、偏瘦型。
单允直向主,亦抱有私心,不愿她口碑、形象压过主子,便传出那一张折子。
而祁夜欢那一番有意叮嘱,单允直误以为主子亦有此想法,且十分不喜这个祁国小医官,才有了话本里男不男、女不女,且样貌丑陋的“矮小人”。
可他一番苦心单允直全然领悟错了。
祁夜欢如此叮嘱,只是不想外人知晓她身份,更不想世人知她貌美如花的容貌。
折子一旦传出阴山,那便是天下皆知。祁夜欢未曾想,单允直会将话本写成这般。
众目睽睽下,祁夜欢百喙难辩,他也无需辩,斩剑之下,青筋暴涨。
“你是吴国人,是你将他们引了进来,那些黑衣人,那些埋伏在邑安城外的人,皆是吴国人。”只怪她知道得太晚,夏语心满目恨意,她又信在了“轻信”二字上。
吴啸渊肆意笑着,“那些是吴国人不假,但与他无关,那些皆是本王的人。只是本王此前尚不清楚这阴山有美人,才叫我这三弟迟迟不肯拿下阴山,攻下邑安。”
远处狼烟起。
时不可待,吴啸渊意在速战速决,“三弟舍不得杀了她,那本王便承三弟一个情,将她抓回宫送与三弟做王妃如何?”
话音一落,吴啸渊挽掌送出,驭马直取。
祁夜欢飞身御剑,带她退出数步,心口一道冰凉刺入,夏语心用他赠下的短刀,直直插进他胸口,“祁夜欢,我早说过,我信在人心和善,错在人心难量。我早不该信菩萨低眉,慈悲六道,你自认为我是信错了你,那今日一剑,便是还你的。”
夏语心用力将刀刃推进祁夜欢身体。
张尧见状,运剑而来,祁夜欢提掌反推,折剑抹过张尧脖子,看着她,笑容一点点在他脸上漫开,冷暴、痛苦、残忍,“他死,你不必自责、亦不必懊恼,我命他跟着你,他自然也是吴国人,是我的人。”
夏语心不住颤抖着手,松开手中的刀,祁夜欢一把将她拉近,握住她的手,一起将短刀深深扎进他身体里,“恨我吗?”
夏语心颤抖着抽出手,一步步退开。
吴祺、戴贵几人被团团困在阵形,她指向那一圈圈的吴军,看着吴祺他们拼命厮杀,“放了他们,他们曾信你、敬你,你却一心预谋着让他们如何向自己同袍拔刀相向,他们皆为你部下,皆叫过你一声将军,你要这样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倒下,祁夜欢……”
一瞬,她拔出祁夜欢身上的短刀,安在自己脖子上,“你不许人伤我,好,你我本无恩,我亦无需你赠下的任何东西,倘若你真想留下什么,那便请你留下你半颗良心,让你的人住手。”
“这里皆是本王的人,且能由你说了算。”吴啸渊笑道,“夜王自请出宫甘愿在这荒野之地蛰伏多年,为的便是今日与本王里应外合,怎会因你一言毁了国之大计,愚不可及。今日,凡祁国人,一个也不能离开这阴山。”
祁夜欢面色苍白,钻拳拿腕,制住她安在脖子上的刀,“今日阴山之战,即便没有我祁夜欢率兵来攻,亦有列国诸侯率兵前来围杀。”
“不管谁率兵前来,那个人是你祁夜欢就不行,你是他们将军……”而某时某刻,她也曾真挚感激过他,夏语心冷冷地,“从今往后,祁夜欢,哪怕你挥军踏破这天下山河,揽得万里江山,我也要你永不入阴山,永不带兵攻打邑安。阴山和邑安城,我要你永不踏入,这是你辜负他们的代价。”
手掌平推,她手中的短刀松落,祁夜欢化掌接住。
他不可能答应。
数月来,张尧、赵启新二人同行采药,已然知晓她往后规划,要在这阴山之外、珧山之下,毗邻碧水之上开荒耕地。
二人是他的人,他定然已知晓了她的计划,她要他永不入阴山,永不相见,恨方可消。
祁夜欢纂紧手中短刀,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吐出。
吴啸渊见机左手虚扶,右手挽剑使出,直拿夏语心命门,空境寒光闪现,归虚贴身刺过吴啸渊,吴啸渊被逼退出数步,额角须臾留出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