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宜说:“是。”
果然。奚盛心底划过疲惫,他是从小管着奚然长大的,对自己妹妹的性子了解更深刻,但终归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奚然能同意,说明至少是有感情的。要他做恶人打压拆散,他又做不到。
他问:“你父亲同意吗?”
“他同意或者不同意,都跟我没有关系。”言简意赅的话语坚定决然。
但其实细究起来,血脉亲情是否能够舍弃得这么彻底?
奚盛说:“你现在是觉得没有关系,那么等到你的父亲垂垂老矣,你避无可避地记起从前父女之情,揣测出了一些父爱如山,忍不住同情他怜悯他的时候,怎么办呢?”
奚然会放弃她,丛宜想。
她收起全部尖锐的刺,态度平静而诚恳道:“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我要她。”
这三个字乍一出,奚盛差点跳起来,丛宜接着说:“要她过好日子,一直幸福高兴。”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只是很偏狭的加上了自己,必须是她和奚然。
她表述能力差,只能斟字酌句尽量。
“过去的经历,也许会因为时间而稀释,痛苦变得不像痛苦,但是爱不会凭空而生。”她不会怜悯她的父亲——
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沈言就是死在这一关。
丛宜在盘算自己的相较于沈言的优势时,也把她父母盘进去了。
她不会因为父亲或者母亲——托梦?
任何阻拦都无法构成。
对话时间正正好,奚盛没说话,走廊上脚步声传来,还有清晰的窃窃私语。
张欣雨说:“听说你哥哥很帅?”
奚然:“……我很难客观描述。”
“那你主观描述一下?”
奚然想了想,大概停顿了脚步,奚盛听见了心碎的话——
“只能说不丑吧。”
奚盛:“……”明明客观主观他都帅。
奚然推门而入,对上奚盛的目光,她嘿嘿笑了笑,说人坏话后不自知的讨好。
张欣雨风风火火一个大迈步,一眼就认出了奚然的哥哥。
毕竟在座的除了丛宜就只剩一个男的了。
她颇为自来熟的和奚盛问好:“哥哥你好,一直听说然然有个事业有成很帅的哥哥,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她一贯热情,是氛围担当,在学生会和各种社团里混的如鱼得水,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都说的无比诚心。
奚盛说:“你好。”
但是能成为奚然的朋友,实在是很难得。
奚然从高考之后,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了。奚盛问过为什么。
彼时坐在沙发上的奚然习以为常:“没有了同学关系,感情会淡不是很正常的嘛?”
这是之前高中的事情教给她的认知。
又添了两道菜。
菜品陆陆续续上齐。
奚盛看着和丛宜低语、和张欣雨低语,坐在中间分身乏术、左右逢源的奚然。他想,这样也挺好。
新的阶段,新的朋友。
张欣雨有那个冷场就会浑身不适应的毛病。一整场饭局下来,一直嘻嘻哈哈、跟谁都能侃上两句,还分享了她国庆期间的趣事——
奚盛觉得她很适合去当公关专员。
倒是丛宜和奚然。
即便在奚盛认知里她们认识没有多久,行为上却有种奇异的默契感。
在低语间,的确能看出不同。
***
吃完饭已经七点。
奚盛尽职尽责地把妹妹和妹妹的朋友送回了学校。
在学校门口,汽车双闪哒哒哒哒。
明明是长假却并没有见到多少面。奚盛送奚然回校,才再一次意识到妹妹是个成年人,正逐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即使他做恶人,不同意奚然和丛宜交往,奚然却未必会听他的。
奚盛问:“零花钱还够吗?”
奚然说:“很够。”
奚盛说:“好好照顾自己。胖点也挺好看的。”
奚然:“……”
短暂的抒情到此为止吧,奚然一扭头狠狠走了,但是没两步,她又回头。
大学门口黄色的灯光,落在人脸上身上,总带有别致的温馨。
开车开了四个多小时的确辛苦,奚然说:“今晚要不然住酒店休息一下,当心疲劳驾驶。”
奚盛就知道妹妹还是贴心的妹妹,他招招手:“知道啦,去寝室吧。”
奚然跟他挥挥手。
张欣雨吃的高兴:“这家餐馆味道真好。”
又是路灯下,同行的三个人。
学校里路径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大都选择今天返校。
奚然说:“是很不错。”
交流声很轻,在月色下显得宁静。丛宜安静跟在奚然身侧。
到了分岔路。
张欣雨说:“拜拜啦,明天见!”
奚然对她挥手:“明天见。”
路灯将人影拉的萧条而纤长,落叶一卷,似乎有些形单影只的感觉。
但是她们牵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