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然喜欢听好话,被夸了会很高兴,以至于迷瞪之间耳朵也没有错漏这句话,但其实还是没有听清。
“嗯?”
她这带着浓浓鼻音的一声把车里微妙的气氛打破了——
奚盛毕竟不是白痴。他甚至算人精,只是觉得匪夷所思,一直自欺欺人把这件事情往他不愿意看到的方向上去想。
可用这样平淡而带着深厚情谊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奚盛沉默不语。
奚然眨眨眼睛:“刚刚说了什么?”
声音呢喃响在丛宜耳边,每个字都带着未醒透的微哑。
丛宜偏头,颊侧贴上奚然发顶,察觉到她无意识的蹭了蹭。
奚盛目光回到大路上,不动声色道:“醒了,你看你给人家压的。”
奚然听清了这句话,有恃无恐:“怎么了?”
“……”奚盛说,“车上不是有小抱枕呢,抱那个睡呗。”
“不要。”
倒是不迂回的拒绝,奚盛没再说话,记起他这个妹妹外表柔软内心坚硬还固执。
妈知道吗?他忽然想。
奚然没察觉到她哥哥的忧心忡忡,打了个哈欠,她这一觉睡得没有时间观念,觉得睡了很久但仍旧在路上:“还有多久呀。”
“还有一个多小时。”
“哦。”
“再睡会儿?”丛宜问。
奚然说:“再睡会儿也成。”
但她要活动活动筋骨,左臂叠右臂上,右臂一勾——
换个方向再来。
然后动动脖子动动肩膀,又躺了回去,像没了骨头似的。
只是手垂在身侧,她垂眼看着默默看着丛宜的手,然后手指走路过去,食指中指交叉,在她眼神之下,勾住丛宜的手。
丛宜眼睛看过来。
奚然良心才回笼:“真的压麻啦?”
丛宜本来要说“没有”但她想了想,说:“有一点。”
唇角带着轻微的笑意。
奚然说:“好吧。”
但她还是压着,她说:“那你克服一下吧。”
驾驶座的奚盛:“……”
丛家内部环境并不算十分复杂,但丛宜母亲去世时丛宜还很小,留给她的东西她能守住,已经很出奚盛的意料了。
面前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女生并不是单纯外表所表现先出来那样文静。
丛宜有自己的办法可以控制丛建国。
说来也奇怪,丛建国相好不少,但是只有丛宜和那个私生子两个孩子,他竟然对血脉亲情很眷恋——
尤其是看着现在的丛宜,又做出一副鳏夫亲手带大独生女的感人肺腑样子。
但当面对丛宜据着股份不松,股份占比甚至快压过他一头,丛建国发现无论如何也触不动这个女儿的内心,他开始怒不可遏,声称早知道就该在刚出生的时候就掐死她。
这是假期内爆发的激烈争吵,单方面青筋爆出、满脸通红的是丛建国。
已经痊愈的丛宜自然不可能像幼时无知地以杀人为手段。
但是时至今日,丛宜把刀送到他手上:“那现在就杀了我呀。”冰冷至极的话语。她今年二十岁都没到。
“我也想你一开始就把我杀了,你去坐牢,妈妈再嫁,怎么样都比她死了,你出轨,要好。”
撕开脸皮的洽谈,对丛宜来说,也没有什么。
但那些话——
关于死的,丛宜想,我不是真心的。她现在有了期盼,早都没有歇斯底里、鱼死网破的想法。
奚然又睡着了。
呼吸声绵延,很轻很轻的律动。
丛宜眸光落在她们交叠的手上,乌黑而压抑目光专注而坚定。
***
奚盛虽然忙,但是还有时间留在临州和妹妹吃一顿饭。
奚然表情纠结。
辛勤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了,一下子不满道:“我开了四个小时的车,连顿饭都蹭不上吗?”
红绿灯变色,奚盛踩上油门。窗外景色倒退,斑驳的光景映在车窗玻璃上,从奚然的脸上划过。
奚然抱臂:“但是你妹妹已经被预约了,可以带上她吗?”
奚盛问:“她?”丛宜?
奚然说:“不是,是我同班同学。”
张欣雨问了奚然的出发时间,准备和她差不多点到学校——约了一起吃晚饭。
奚盛说:“可以呀,我请客。”
【然也:我哥请,他也在,还来吗?】
【阿杜:来!】
这个昵称实在不好看,奚然不爱改备注的毛病一下子就被下了一贴有效药方,戳进去改张欣雨的全名。
这还不如之前那个陛下降落呢。
妹妹拖家带口,哥哥孤家寡人。
餐厅包房里,先大致点了几道菜。
而奚然手机铃声忽然响彻,张欣雨发了几条消息都没得到回应,情急之下打了电话。
奚然一接,对面咋咋呼呼的:“我到啦,你来接我吧。”
张欣雨不想要众目睽睽推门而入,感觉很尴尬。毕竟是奚然的哥哥,不是学生会的阿猫阿狗。
奚然说了一句,就下楼去接张欣雨。
随她脚步声远离,包房里霎时静默无声。
奚盛可算逮到落空的时机。他先只是打量,商人的精明和长辈的苛责。
而后他问:“你和小然?”
奚然和奚盛其实很像,五官利落,都有种削薄感,糅合了眉眼和唇色上的艳丽感,在某些时刻
意思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