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由于语速太快,除了杨雪梅外,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听清她检讨的具体内容。台上领导的表情虽然有些僵硬,但没说什么。
江荷默默给杨雪梅磕了一个头谢罪。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写什么内容!
江荷一下台,时夏十分“自觉”地接上了,从容地拿起了话筒。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我是高(一)11班的时夏……”
少女空灵的嗓音如同仲夏夜的薄荷,带着丝丝凉意。
令杨雪梅出乎意料的是,时夏的检讨虽然文笔超级烂,但内容还挺正经,没有越界。
难得她那么老实……
时夏语气平淡的念完了三千字,看都没有看台下一眼,面色冰冷地回了队。
林笙的检讨书全是抄的百度,比较公式化。但好在态度诚恳,在检讨书中对自己打架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尽管并不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台上领导听了纷纷满意地点头,估计在心中偷偷夸赞。哎呀,这孩子真有思想觉悟,看着检讨书多认真!
至于陆茵……”
也算她运气好,因大课间时间紧张,直接没有让她念。
合着就自己一个人风格清奇?
好在这些事情,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讨论了几天,便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学习中。
事后,江荷不出所料,被盛怒的杨雪梅拎进办公室一顿狠批。她自知理亏,任由杨雪梅四处飞溅的唾沫星子喷了她满脸。
“江荷啊江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我原本以为你很听话的,没想到,哼!”
杨雪梅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儿来,因经常用严厉的语气训人,被班上的人取了个“母夜叉”的外号,但事实上,江荷并不讨厌她,甚至对她心存感激。
她也许会用很难听刺耳的话骂你,但她绝不会害你。
她的初衷就是让她教过的每一个学生安稳毕业,尽管只带高一一个学期就分道扬镳。
在江荷看来,她对学生的爱静默无声,甚至有几分卑微。一尽管背负骂名,还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教育理念。
她错了吗?
江荷温顺地垂下眼,一言不发,就这么安静地听着杨雪梅的训斥。
看她如此乖觉,杨雪梅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一直觉得我古板,唠叨,我也承认,你们的评价没有错。”
“江荷,我一直看好你,你是个单纯的好孩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度过高中生活,不要卷进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中。”
“至于时夏。”
说起时夏,杨雪梅顿了顿,江荷这才怯怯地抬起头,打量着满脸疲惫的杨雪梅。
她已年过半百,白发悄然在她发顶生了根,眼角的细纹也层层堆叠,竟然比同龄的中年妇女看上去苍老许多。
我真不是个东西!
江荷为自己的幼稚行为感到羞愧,脸瞬间涨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发着烫,似乎是在谴责。
停顿许久,杨雪梅清了清嗓子,嗓音沙哑如同粗粝的砂纸。
“时夏,我不觉得她是个坏孩子,虽然我承认,见到她的第一面,我确实对她产生了刻板印象,作为老师,我知道这不对。”
江荷微微皱紧眉头,眼神专注而坚定地看着杨雪梅起伏的嘴唇,就像在认真倾听一个绵长的故事。
她的世界里,似乎就只剩时夏了。
与她相关的一切,无时无刻都牵动着她的内心。
“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似乎都在抱怨这残酷的竞争机制,压抑了人的本性,似乎只有学习才是唯一的出路。至于旁的,直接被一票否决。”
“时夏在我看来,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孩子。所以,我对她称得上是纵容,她的穿衣风格对学生来说确实太过成熟,我从来没有说过她。”
“因为,我始终认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老师……是不会因为学生的穿着而对她下最恶毒的评判,对我来说可能是随口一句话,但对你们来说,可能是一辈子的伤疤。”
杨雪梅鲜少说这么大段宛如演讲的话,也几乎从未跟一个学生如此掏心置腹。
江荷握紧了双拳。
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愤怒。
她感觉到了被信任的幸福感,胸膛温热,似有烈火在燃烧,满腔热血瞬间涌了上来,直冲脑门。
后来,那份堪称“大逆不道”的检讨书,被江荷一直保存在了存放有纪念意义物品的铁盒中,上面是杨雪梅凌厉的笔迹。
“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管做自己想做的,老师永远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