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再次将酒杯斟满,神色淡漠,“只下死棋,你不觉得无趣?”
“哦?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
“不若,就以乱世为棋局,人为棋子如何?”
崔钰一怔,不由得抚掌,大笑出声:“那可真是妙极!”
江辞掩下眸中的思绪,右手握着酒杯,近乎的透明的指尖贴着杯底,看着那清亮的色泽唇角微微勾起,“他们二人,你想谁赢?”
崔钰想到现在的局势,指尖轻点桌面,神色一派自在风流,他泰然自若地笑道,“当然选颜文斌了,我可不想应付谢庭轩那条疯狗。”
江辞听了,微微出神了一下,想起了不知在哪里的沈轻鸿。但他很快就收敛起了所有不该表露的情绪,无奈地轻声道:“你也知我助他们良多,倒是没有被逼迫问询。可前朝宝藏只有一份,就是亲兄弟也会反目成仇,更何况毫无血缘的人。”
沉寂了片刻,他有些自嘲地说道,“而且,最让我担忧的是...我带他们找到宝藏后,会被永远囚禁起来。毕竟,我有着前朝后裔的身份和这样一幅遭天妒的容貌。”
“所以,我会暗中予你钱财,还请你去南方多找些难缠的势力加以扶持,我希望将来这二人都死在寻找宝藏的路上。”
崔钰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关着的木门处看了看,他脸色笑意尽散,心脏却跳动的很快,“只你这番话,被别人听见,只怕现在就会被关到牢里了。”
“至少无人舍得杀我不是吗?”江辞微笑,神色淡漠从容,“倒是你,若告发我,必死无疑。”
他那似有万千星光的眼定定地看着崔钰,轻笑道:“既是乱世,我如何不能称王呢?我的血脉也很高贵不是吗?崔钰,这棋,你敢下吗?”
室内一瞬间陷入寂静的氛围之中,崔钰握紧酒杯,被那目光看得鼻尖沁出汗来,他声音干涩地说道:“只怕...世家容不得你。”
江辞嗤笑,“那又如何?至少现在,谢颜两人的权力我已经侵入了大半不是吗?”
烛火摇曳着在他脸上洒下一片阴影,他面容含情,却冰冷而无情地说道:“不听话,那便都杀了便是。”
崔钰仿佛被蛊惑一般,怔怔地看着江辞那张满是神性的面容,连酒拿歪了洒了都没感觉,他第一次觉得是这皮囊掩盖住了对方的光辉。
“扑通!扑通!”抚上自己跳的急促的胸膛,崔钰释怀地大笑了几声,“那我便舍命相陪也罢。只想到,这天上风云,要由我来搅动,不免觉得着实有趣。”
他看着江辞,轻声而及其认真地低声说道,“你若输了,我倒也不是不能为你收敛尸骨。”
江辞神色未变,只柔声回道:“不如留在原地,任由秃鹫野兽吃个干净罢了,死了便死了,何必多此一举。”
崔钰惊讶地看着江辞,当世人都讲究入土为安,轮回转世。他眼前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异类,或者说是一个非常冷静的疯子,可是,他却是真真欣赏极了。
他捏起酒杯,抬手一敬,十分畅快地说道:“那便如此,可不好违逆美人之意。”
窗外的雪仍在不停地飘落,整个城市好像都成了冬雪所铸。对于北方百姓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太过漫长而寒冷的冬季。
崔钰走后,室内的烛火依然摇曳着,已经熄灭的炭盆无法提供更多的热量,江辞咬着手腕,灵魂发颤,疼得额头沁出汗来,也没有喊门外的下人进来。他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像只惊惶不安的受伤的刺猬,不得安眠。
五六日后,雪终于停了,江辞送走崔钰,披着一身白色大氅站在城楼上,遥遥看着南方,他心中空茫一片,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江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一个败家之犬何必要来送。”手拿着毛笔的颜文斌皱着眉走过来,仆人扛着画具在一旁跟着。
他今日上来,本是看雪停,春光甚好,想作一副雪景图来着,怎料走着走着,就看见了城墙边神思不属脸色惨白的江辞,这人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可是还没有作出完美的肖像呢!
“颜公子,”江辞眼中闪着清亮的光彩,声音清冷却让人有种满是情谊的错觉,“多谢。我真希望...”
他顿了顿,神色闪过一丝伤怀,偏过头去,音色更柔和了许多,“我是说,我希望能早日带你...们去找宝藏,毕竟,你...们对我如此之好,我也没有太多可以回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