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看见杨陆濒临崩溃的神色时,他终归没能下得去手。
于是他逃了。
又一次。
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
双目猩红。
气血翻涌。
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恨不得杀死无能的自己。
直到被杨明追上打晕——
最后,杨琦在熊熊的火光中苏醒。
目不转睛盯着火场的杨陆沉默地指了指一个小号的棺材。
那显然不是能容纳成人的。
他麻木着过去,内心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发誓,只有一丝。
那么一丝而已。
可醒月阁的人已经识趣地为他打开了棺盖。
里面躺着的黑肤少年脸颊已经被擦拭干净,又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衣服。
很帅,很适合他。
同时,旁边有人在告诉他,告诉他来自冬岭的缝尸人已经接好了他的躯体,为他整理后事。
他听见那人惋惜地咋舌,怜他是个少年英雄。
只可惜,闯入了死局。
一个,他不能闯入的死局。
“可是,为什么呢?”
直到被百灵拭去泪水,杨琦才发现自己哭了。
热泪不断滚过脸颊。
“这不是你的错,我的孩子。”她拥他入怀,温暖的气息一裹,叫他哭的愈发厉害。
“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声音哽咽的宛若暮鸦哀啼。
可又显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错在哪里了。
根本不知道。
“你是一个好孩子,一个热诚的,像是火一样的孩子。”
长长的鱼尾在水下铺开,华服的神明温和地抚摸着杨琦的头,视线却挪去了一旁。
“你也知道的,对吧?”
在她橙色的瞳孔里,黑袍的少年站在那里,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三更那样窃取来客信息的地方,他们都懂得那样的手段。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给你传讯吗,我的孩子?”
于是花朵轻柔地顺着他的脊背,声音柔和像是母亲的摇篮曲。
“为什么……”杨琦想要抬头,却被力道坚定地压下。
“是因为他们太坏了。”
没错,就是因为他们太坏了。
或许女子也该抱歉她用了同样的手段,但此刻似乎更该说上一句言行论迹不论心。
她平和地告诉杨琦,那是凶徒穷途末路后的疯狂恶意。
他动不得高天外插下的利剑,也拼不过丧子后锐利的冰锥,他奈何不了半只脚踏在地狱的刀客,也奈何不了逐渐绽放命途的青年,于是便带走了他们身边那条苦命的金鱼,抽刀血染仅剩的筹码,而后将信息传给最心热的人。
“那便是你,杨琦。”
“归根结底,杨琦,他们想让你发狂。”
平静地说出最后的结论,女人感觉到杨琦抖了一下。
那源自本能最深的错愕。
一个很简单的推论,简单到杨陆还没赶到就想通了前因。但没察觉到后果。
那便是刘一想让杨琦,这个数遍整个三更,心最热、最诚,某种意义上最单纯的家伙发狂。
三更最不缺的就是恶意。
它们都虎视眈眈盯着杨琦,这样最好的猎物,容器。
等着他因为极致的震惊、悲伤与愤怒露出缝隙的时候,一股脑涌入他的身体,强夺他的意志,最后逼迫大师和破局者不得不亲手杀了他。
“杨琦,还不明白吗?”橙色的金鱼声音清凉:“他们想让杨明和杨陆亲手杀了你。”
亲手杀了,那个因为目睹童年玩伴惨死而被趁机承载了剩余所有三更恶意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