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寒就像是在倒豆子,一股脑说了出来:“她叫设山,是地府当年那场内斗的谋划者之一,你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与她之间的纠葛会缠上你,那是因为你曾经是她的帮手,所以她才会在这次又找上你。换句话来说,你不是被我们牵连进去,而是过去的你,主动走进了这个圈子。”
她语速变得很快,和以往温吞的性子大相径庭,这些毫无起伏的文字轰的一下在江枕西脑子里炸响,开出满天暗淡烟火,渐渐融入夜色。
原本她只是往水里扔了一个小炮仗,却没想那是做了伪装的鱼雷,威力大的很。
江枕西的脑容量瞬间告罄,深吸一口气的同时抬手扶住额头,生怕大脑缺氧然后一个猛子栽下去。
“你……”
吞咽着嗓子,说实在的不骗人,这几句话真的有把她给震惊到,三言两语就扯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后知后觉的懊恼席卷上来,时微寒左手叉腰右手捂脸,侧身站着,不敢继续看她。
“我……”
两个人一共两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一个词。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些话的意思就是想告诉我,你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人的目标是我,对吗?”动脑子在思考,手下意识想去推镜框,可她今天没戴眼镜。
“对不起。”时微寒说。
好无力的三个字啊,可好像除了说这个,其他任何话听起来就像是在狡辩。
伸手捞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把袖子往上推,露出缠在腕上的黄色纸符,除了手感粗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感觉。
“为什么要道歉?”江枕西问她,嗓子曲着,声音闷闷的。
“因为骗了你,所以应该道歉。”
低头,看她摸索着找到黄符最后的封口,试图用力把它拽下来,可这就是块儿狗皮膏药,怎么撕也撕不掉。
用力到指尖发白,最后也只是做无用功,用手背抹了鼻子。
“那你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因为想保护我,还是因为喜欢我?”
时微寒望着她有些颤动的双眸,眨眼的动作变得缓慢,她说:“我好像有点贪心,两个我都想,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去保护。”
“可这不对啊,按你说的,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的目标是我,那应该是为了想保护我才想和我在一起,进而才能产生喜欢啊!这关系不对啊,一点儿都不对。”江枕西眼里闪过挣扎,话随心而出,连最简单的逻辑都构不成。
“这关系没有一点儿的不对。”反手抓住她手腕,出言安抚她波动的情绪,“我说过,在第一次和你表白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喜欢你很久很久,这个很久,不是以我们相遇的时间来算,而是以我的时间做单位。”
晃动的眼神慢慢撞进时微寒眼睛里,瞧着这双装满了震惊、诧异、懊恼的复杂情绪的眸子,她后悔了。
于是开口又抖露出一些细节。
“成化二十年,地府发生内乱,我的道侣也就是你,站去了我的对立面,我们被迫刀剑相戈,在那场战役里,她死了,入轮回转世。我不否认一开始我是有想过要以陌生人的身份去保护你,可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害怕失手,于是想通过建立亲密关系来提供更进一步的保护。”
时微寒眼神里带着恳求,死死抓住她手腕。
“你可以随意理解我的这些话,但请你一定要相信,这份喜欢真的只是喜欢,并没有掺杂进任何别的感情,你一定要相信我。”
无措的情绪彻底击垮时微寒内心最后的防线,她的手隐隐有些发抖,害怕、恐慌一股脑全涌了上来,想要把她溺亡。
“三生石上引路魂......”
......
“郁垒,你可想和我结为道侣,从此往后,我们就做彼此的引路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
“好。”
......
“翘首以盼望君归......”
......
“二位可想好了,这引路契约一旦种下,生生世世都逃不出姻缘纠葛,一直会被这红线捆的严严实实,挣脱不得。”
“我们想好了。”
......
“久待不见赴约来......”
......
“都走到这一步了,你难道还下不去手吗?心不该这么软的。”
“可我们错了。”
“我们没错!”
......
“裁去离魂赠往昔。”
......
“她死了。”
“知道了。”
......
江枕西踮起脚尖,抱住慌乱的人,跳动的心脏感受到那份荒野的贫瘠,更用力拥进怀里。
“时微寒,你怀疑谁都不能怀疑你自己对我的喜欢,一旦给我埋下怀疑的种子,那你的喜欢就没有意义了。”
所有在心里掀起的小心思都有一个立足点,攀附着它往上生根发芽,而这个点的名字,叫做喜欢,它是长江水的源头,是唐古拉山脉的当曲,是水流永不会枯涸的泉眼。
她说的没错,因为喜欢,所以才想要保护,因为喜欢,所以才能有生出其他行为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