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灯火通明,柱子旁燃着蜡烛,香火气诱的那垂下的帷幔忍不住四处飘摇,木质结构的房屋,端了一派古旧的风格。
门敞开,殿外站着身穿黑甲的阴兵,手握长戟,镇守着地府最高处的建筑,淡漠的眼神,俯视脚下所有存在。
殿内仅一人,此时伏身在案上批阅书文,一边让手里朱笔吸饱了墨汁,一边抬手又拿起另一份开始批注。
安静殿堂里突然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有人从殿外进来,很急的样子。
孟尝停步站在堂下,低着头,恭敬地唤了一声:“大人。”
案后之人抬头瞧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批阅书文,问:“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忙忙的样子?”
“属下瞧见宋迟阡了。”
悬着的笔尖坠落下了一滴墨,在纸上晕染开,看着那点污渍,搁下笔,指尖拂过纸面,让那红色从眼前消失。
酒年绕着酸痛的手腕,靠倒在椅背里,伸着懒腰,曲起的腿踩住椅子,歪歪斜斜坐着:“我不是让你去跟着那孩子吗?怎么会见到宋迟阡?”
“大人,眼下可能不止我们一方想掣肘时大人。”孟尝低着头,目光落在地板上,问什么答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沉沉,跳动着地烛火就连光也不是安静的。
“早该想到的,宋迟阡可不会吃下这么个大亏,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丝毫不输时微寒啊。”酒年翘起眉毛,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一点大人的样子。
案上摊开书文正等着批阅,伸手拿到眼前,罩着光一点一点看下去。
孟尝抬头,没能瞧见她正脸,只看见她缩在木椅里的身子,于是又垂了下去:“或许不是。”
“或许不是?”
啪嗒一声,书文又落回桌上,她应声抬起了头,坐在书案后的人不见了。
一只手搭在孟尝肩上,顺势滑去抚摸她温热的后颈。
“阿钦,你何时也变得这般不确定起来?是与不是的道理,难道现在都还没学明白吗?”
酒年的声音像是蛊惑人心智的塞壬的歌声,还有那句哼笑,不停绕在耳边,她就快要溺亡了。
咽了下嗓子,孟尝选择闭上眼睛不去看她,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住漫上心口的感觉:“属下会努力,只是有件事让我很疑惑。”
她比酒年要矮一些,也不多,就半个脑袋的高度,所以这人能很好地从身后圈住她,这该死的姿势,让人打心底里觉得羞耻。
衔着她的耳朵轻咬一口,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批复书文的烦燥消失,心情变得好起来:“说来听听,我也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能让阿钦这么疑惑?”
按着她的手,试图阻止继续作乱的动作,可这人却转而打起了她自己的主意。
听觉在无限放大,孟尝有些不适应,微微扭头,好像碰上了什么东西,软软的。
“……!”
“属下在疑惑,到底该不该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牵起她的手落在自己腰上,酒年笑的有些开心:“阿钦是觉得,自己眼睛在撒谎吗?”
孟尝喉骨上下动着,吻慢慢印了上去,她‘蹭’的一下睁开眼,自制力在剧烈抗争:“属下只是觉得……有些时候分辨不出真与假。”
“怎么说?”酒年问她。
“属下看到宋迟阡身边那个傀儡娃娃准备动手杀了那女孩儿,结果被赶来的时微寒给阻止了。”
“阿钦是在疑惑这是假的?”酒年贴的越来越近,呼吸声就在耳边。
孟尝觉得她快要控制不住了。
“是,我怀疑宋迟阡发现了我的存在,所以她和时大人一起在演戏骗人。”
吻兜兜转转到了侧颈,酒年半眯着的眸子晃动了一下,接着勾起唇角:“可阿钦没发现一个问题吗?”
“什么?”思绪开始迷糊,孟尝控制不住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
“宋迟阡为何要与时微寒合作?别忘了,那个时候,她可是被时微寒和殷休联手,一起封印在了桃止山,这可是仇啊。”
是心胸得有多宽广,才能如此的既往不咎。
孟尝心里有些着急,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可万一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们就在演戏呢?”
“阿钦,你未经历过那场反叛,那不是光靠演就能做到。”如果真是,为了一场表演而付出那么多人无辜的生命,这太儿戏了,没人愿意摊这个责任。
“而且结局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人是被封印了,可代价却是南方鬼帝和中央鬼帝全死了。一下子折损了三位元老,你觉得偌大的地府,能经得起这样的伤亡吗?”
酒年摸着她的下颚,拇指趁她不注意擦了下唇角,然后像只尝到蛋糕的猫,低声笑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可再次从亲临者口中得知,孟尝还是觉得很震撼,同时又有很多疑问。
“为什么宋迟阡一个人就能对抗整个地府?而且就算是时大人和殷大人联手封印的她,那有没有可能,这也是一场戏谋?”
想要说服这人,还真挺不容易的。
“敢对抗地府,又怎会只她一人?况且这般玩笑事她可不会做,好歹手下也是有过千军万马的人,而且招兵买马这事对她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听见她笑,孟尝疑惑扭头看去,不理解令她发笑的事是什么。
这人越发的得寸进尺,不再满足于只留恋在一个地方,慢慢往上,手搂着脖子,开始吻她侧脸。
“而且阿钦可能有所不知,你问的这第二点其实原本不该这样。”
她在说被封印的事。
眼神逐渐迷离,对上她含笑的眸子,孟尝狠心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那原本该是什么情况?”孟尝问。
把她的头扳回来,锲而不舍的围攻上去:“时微寒和殷休一起平定内斗后,她曾主张,要杀了宋迟阡。”
“为什么?”孟尝问她。
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不喜杀戮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啊。”酒年在她耳边喟叹了一声,张手拥抱着孟尝,眼神暗了下去,“那人杀了南方鬼帝,阿钦可知那鬼帝是何许人也?”
“谁?不就是同他们一起治理各方的同僚吗?”疑惑着又问了个问题。
孟尝从未听人说过南方鬼帝的称谓,不,准确来说自打她记事以来,鬼帝就只剩三方五人。
不知为何,那两个空出的位置直到现在依旧没人能坐上去,也不晓得是要做什么安排。
“我解答了阿钦这么多的疑惑,那是不是能得到一点奖赏呢?”
平时那些所谓的奖赏全从她这儿得,现在居然能从她身上出,真是活久见。
“大人想要什么奖赏?”孟尝回过头去,对上她半弯着地眼眸,又咽了下嗓子。
这人就很犯规,迷人慵懒气息显露的一览无余,引得她不由想要踏进陷阱,从此沉醉其中。
手搭在她双肩,红唇轻扬,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抱我起来。”
孟尝在心里不住嚎叫,不带这样的啊。
把持不住的人依言照做,搂住她的腰,抬头对上她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