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野汶又杀了一只岳国妮的土鸡,给程纵炖鸡汤,他现在煲汤都按程纵的口味来,会多加一小撮盐。
周日的中午,许野汶提着保温饭盒进病房,曹青萍也在,她跟他点了个头就出去了。程纵现在勉强可以坐起身,许野汶帮他扶了下枕头,垫在他的后腰,病房里一片沉默。程纵很虚弱,他喝汤前不忘朝许野汶笑笑,强撑出来的笑颜没有得到许野汶的回应。许野汶静静的望着他,脸上表情很是平静,程纵再也无法从许野汶身上看到昨日哭泣的影子,彷佛他们之间无事发生。程纵笑不出来了。
苹果会氧化,许野汶等程纵吃到尾声,才开始给他削红苹果。拇指抵着水果刀的刀背,顺滑的推下去,推出一条长长的苹果皮。
程纵的嘴唇吃的油亮,他有点儿犯恶心,鸡汤对他来说有点荤了。他得吃,因为许野汶下午就又要回学校了。
“这个月我不能去学校看你了。”程纵声音低低的,他要卧床静养。
许野汶把苹果给他分成八瓣,说:“不用来。”
程纵介意许野汶的沉默,除了昨天的泪水,许野汶并没有对他表现出过分的关切。他有时候觉得许野汶就是那样的人,是他自己选的许野汶,就得受着。有时候又会为自己感到委屈。譬如现在。他更宁愿许野汶向他发脾气,质问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零零一,这样他就可以把自己一腔的委屈都对许野汶倾诉出来。
他没有不爱零零一啊,他没有站在许野汶的对立面啊。
可事实是他就是很糟糕。程纵眼巴巴的看着许野汶,许野汶没有给予他想要的回应,就像是在回避他,这让程纵感到难过。
程纵输水输肿的手搭在病床边,迟缓的碰许野汶的指尖,分不清谁的手更凉。一开始,许野汶并不动,程纵肿胀的手指用力攥他,他的指尖像冬眠苏醒的蛇,缠上程纵的手。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程纵小心翼翼的问。
许野汶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在意我有没有生气,就好像你做错了一样。”
程纵怔忡,辩解道:“因为我爱你啊。”
许野汶抬眼,他鲜寡的神情就像水波,弹开了程纵猛然降落的爱。程纵的爱失灵了。许野汶的声音有些哑,他说:“不要说这个。你好好休息,我等下要走了。”
“你怪我。”程纵脱口而出,许野汶就是怪他。
“是我怪你还是你在怪我。”许野汶掰开程纵的手,塞回被窝,程纵还要抬手出来,被许野汶隔着被子狠狠钳制住。“别闹了行吗,你睡吧,我先走了。”
程纵不顾下腹的疼痛,挣扎着要拽许野汶,许野汶怕他扯到伤口,不敢真跟他在这会儿犟。程纵同许野汶拉扯,面色苍白,嘴唇也在抖。许野汶只好将他抱住,这个恶狠狠的拥抱充斥着撕咬的意味,程纵攥着拳头,捶在许野汶后背。许野汶抱着他不让他乱动,他下手的力道比任何时候都重,许野汶闷不吭声,他开始哽咽。
“是我想要他没有的吗?我怀他几个月,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我不要他,是我不要他吗?是他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你们父子俩都一样,一样的狠心。”程纵哭到最后,倏地将许野汶抱住,紧紧的抱住,两人胸膛间不留一丝缝隙,逼仄到程纵跳动的心脏都在隔着皮肉叩问许野汶。
许野汶垂了垂眼,程纵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