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克酒吧
基努·里维斯第三次确认自己没看错手表。这个藏在隐秘街角的酒吧,入口处用霓虹灯管拼成的蝙蝠图案缺了只眼睛,正随着漏电的电流忽明忽暗。他低头避开低矮的水管时,听见里面传来瑞凡标志性的笑声——像阳光突然照进暗房的那种明亮。
"你迟到了七分钟。"夏尔·兰林的声音从调音台后方传来。她整个人陷在一堆电缆里,正用万用表测试某个冒烟的功放,黑色长裤上沾着机油和荧光笔痕迹,"好莱坞明星都这德行?"
基努眨了眨眼。少女右耳上打着一只镶着蓝宝石的银十字架,映得蓝色眼睛也在暗处熠熠生辉,整个人美得像件精密的危险品。
基努认出那是瑞凡前几天在中古店淘到的首饰。
"基努,这是夏尔。"瑞凡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瓶上的水珠,"夏尔,这是..."
"《比尔与泰德》里傻笑着穿越历史的呆瓜。"夏尔扯下咬在齿间的螺丝刀,"你上周在《今夜秀》把台本折成了纸飞机——我喜欢那段。"
基努突然笑出声。他注意到瑞凡的表情——那种介于"我就知道"和"求你别闹"之间的生动神情,最近常常出现在好友脸上。
酒吧老板砸响铃铛时,夏尔正在调拭电吉他,她把长长的黑发做成了蓬松的泡泡头,基努说她像齐柏林飞艇的吉米·佩奇,不过夏尔更可爱些。
瑞凡在台下闷笑,被夏尔用拨片砸中额头。基努看着他们之间流畅的敌意,突然理解为什么八卦小报会用"硝烟与蜜糖"形容这对组合。
当夏尔按下第一个和弦时,基努的脊椎像被通了低压电流。那不是常规的十二小节布鲁斯,而是带着工业噪音的扭曲前奏,像生锈的齿轮咬合着转动。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高亢时如金铁相撞,低沉时又如雨打红砖。
《诺玛》的旋律也很有意思,带有爵士时代特有的节奏与和声,又有摇滚特有的激烈高昂——这无疑是一首成熟又精彩的做曲。
这是天生的摇滚歌手,台下的观众已为夏尔着了迷。
基努看见瑞凡的嘴唇在无声跟唱。青年演员的指尖在木桌上敲出切分音,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频闪灯颤抖,仿佛正在经历某种隐秘的共鸣。
副歌爆发时,夏尔扯开了衬衫领口。锁骨处的疤痕在舞台灯下泛着珍珠光泽,与歌词里"被上帝缝合的伤口"形成残酷呼应。基努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表演,而是把内脏掏出来展览的行为艺术。
最后一个音符在反馈啸叫中戛然而止。寂静像块厚重的绒布落下,直到两分钟后,观众才暴发出持久的掌声。
夏尔跳下舞台的模样像个刚结束斗殴的拳击手。她抓起瑞凡的可乐灌了一大口,下巴上的汗珠滚进衣领:"怎么样,里维斯?够不够劲?"
基努发现自己掌心有四个半月形指甲印。他望向墙上斑驳的蓝调海报,突然说:"你该去欧洲。"
瑞凡猛地抬头。
"伦敦的独立厂牌正在签女性摇滚主唱。"基努从钱包抽出张名片,边缘印着模糊的牙印,"我表妹在4AD当助理,她说《NME》杂志在找'比柯特妮·洛芙更凶的女孩'。"
夏尔用打火机烧著名片一角:"然后呢?变成MTV里又一个穿蕾丝胸衣的叛逆玩偶?"火光照亮她瞳孔里的讥诮,"上周温格还想让我翻唱《女孩只想玩乐》——用泡泡糖流行曲的编曲。"
基努大笑起来。他想起十五分钟前刚进门时,看见夏尔在瑞凡后颈贴了张便利贴,上面画着中指图案。而现在,那张纸片正随着瑞凡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像面小小的叛逆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