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洛琛现在站在这座礼堂的门口,听到里面传出松本的说话声和一些其他的声响。
洛琛问我:“耿晚,你不进去看看吗?”
我侧目,看洛琛,见到他的双目发亮,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可就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要不要进去呢?
就像是为了惩罚我的这种彷徨,突然间,我面前的大门不等我作出决定便轰然向外打开。
一瞬间,房间里面的真相协同气味和画面一起击向我。
我捂住鼻子,后退,身体本能地想要从这逃离。
我没成功。
洛琛的手掌牢牢将我的肩膀箍在他的怀里。
“耿晚,看下去啊。”
“耿晚,是你自己想来看的,看你的时念!”
我确实看见时念,我看见他舞动镰刀,面无表情地砍掉一个四条手臂的家伙。
血溅向他。
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耿晚同学,洛琛同学,你们怎么会来这?”
松本的声音从房屋里响起,与此同时,我视野里银发的少年闻声也朝我们的方向看来
我无法判断他最先看向的人是我还是洛琛。
他空洞的瞳孔里,根本寻觅不到名为焦点的东西。
他只是机械地转动身体,调动眼皮,银色的睫毛慢镜头地向下眨了一下。
接着,像影片切往下一帧,他连过渡都没有地旋身,将镰刀劈向下一个人。
我看见下个被他砍倒的人有一只我熟悉的独眼……
“唉,门怎么会自己打开?真抱歉,耿晚同学,让你提前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松本说着不足为信的“抱歉”,背过身,将门朝里合上。
我问:“提前看到是什么意思?”
松本说:“意思是,你们马上就会学习到这方面的课程。”
“您是说?”
“使魔方面的课程。结契的方法、使用使魔的技巧等等,最重要的一点是——”
“是?”
松本的手远离大门,他转身,面向我,朝我作出温和的一笑后,将话语补完。
“不合格的家伙会被马上处理掉哦。”
“……”
“是的,耿晚同学,我看得出你已经懂了,刚才就是处理的场景。”
“…………”
处理。这个词汇我已经听安说过一次,我那时候就明白了不是吗?
处理就是杀,就是令其死亡。
可我以为,动手的会是学院的人,再不济也是契师,而不是……使魔。
我手捂住脸,拼命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和想哭的欲望,我绝不想在松本这个人的面前哭泣。
我能够感觉到,他还在笑着看我。
“耿晚。”
洛琛呼唤我的名字。
我不理他。
我认识到,他刚才被我听出的报复不是错觉,他就是想要报复我。
他想要让我看清,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存在】。
‘耿晚,这就是怪物,就算有了人类的外表也改变不了它们的本质。’
‘它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同为使魔的同伴。’
我区分不出,这些声音究竟来自我想象里的洛琛,还是来自我自己。
我只是不停地回想到那天夜晚的舞会。
我和独眼,我和其他使魔,我们蹦啊跳啊,唱着欢快的歌谣,最后,它们把时念推向我。
【时念。她肯定是来找时念。】
【事情都传开啦,有人看上了洛少爷的使魔。】
【她是那个喜欢使魔的女孩……】
……
我不知道我在原地站了多久,使魔们的典礼才宣告结束。
门开启,刺鼻的血味唤回我的神志。
我迷蒙地眨着眼睛,隔着一层水雾,抬起头,看见我思念了很久的人。
“耿晚小姐。”
他大抵已经和他的契师打过招呼,此刻,他弯下腰,朝我一个人致礼。
“时念……”
我张合嘴唇,废了一会功夫,叫出他的名字。
我听出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试图掩饰,于是欢笑,可是这笑尴尬得连我都听不下去。
我想,我还是不说话吧。
我没有忘记,我有多么喜欢他身上那种雪融的气味。
我尝试嗅闻。
大片的血液和残骸覆盖住的雪扑向我的鼻腔。
我皱眉。
我的表情大概已经扭曲。
对不起……
对不起,时念,我做不到。
我抬起头,无助地望他,而他少有地在他契师在场的情况下,回视了我。
他银色的长发下,平静的红眸里没有一丝情感,只是如实将我倒映而出。
我却从中读出某种确切的话语。
他在对我说:‘耿晚小姐,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