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有先见之明,知道裴舒整日都会很忙,无暇过生辰,早晨便让公子吃了长寿面。
果然到了晚上,裴舒又同往常一样,只草草吃过饭,回到房间又开始秉烛伏案,连头都不多抬一下。
生辰都无法休息片刻,看得顾老心疼,却也无法,只得提醒着裴放莫忘了给公子沏好安神茶。
酉时末,窗子“笃笃”响了两声。
裴舒抬头,烛光晃在脸上,流连出一道柔和的黄晕。
这个时候谁会来敲他的窗子?
许归进窗从不会提前告知,而毛球从来都只飞正门。
迟疑推开窗,一张俊颜抬眼,而来人手中拎着两坛酒,正歪头冲他笑。
“将……将军。”
桑决:“逸安,一起喝酒。”
裴舒起身正要去开门,桑决则长腿一抬,跳了进来。
“莫惊扰旁人了。”
裴舒才想起,放放还在外间,便只好让桑大将军爬窗了。
酒坛打开,味道醇厚,桑决掏出杯子举坛倾倒,裴舒还未深嗅,便已被酒香熏得头晕。
手指抠了下手心,裴舒心中一凛恢复清醒,心中暗叹,真是瞌睡了就有枕头送来啊。
他早前就想找机会与桑决喝酒,确切地说,是要把他灌醉,套取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却苦于没有机会。
这不,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了。
裴舒在心里默默算计着桑大将军,再抬头时,却见桑大将军正递来酒杯,对他道,“逸安,生辰快乐。”
裴舒接过酒杯,笑意温醇,“将军如何知晓今日是我生辰?”
桑决目光下移,不自觉落在修长白皙的颈上,“这是我头回见你束发。”
裴舒这才反应过来,对啊,自己已加冠,也将发束起,很难不被发现他已年满二十了。
却婉拒道,“将军,我还在吃药,不可饮酒。”
桑决两条长腿一张,坐在桌边,率先一饮而尽,“逸安昨日不是已经停药?”
裴舒赧然,“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将军。”
只得仰起头,让一杯酒下肚了。
将桌上的纸张笔墨往旁边一推,留出个宽敞的空间。
裴舒坐下惋惜,“将军知我已停药,只怕日后再无麦芽糖可吃了。”
边说着给两只杯子加满了酒,推一杯到桑决面前去。
桑决道,“逸安若喜欢,便会一直有。”
裴舒端起酒杯,敬桑将军,“如此,多谢将军了。”
放在嘴边,只抿了一口,裴舒将目光穿过挡脸的袖袍,眼见着桑将军把酒杯又饮空了。
别停,继续。
如此几个回合后,裴舒杯中酒也才下去一半,而桑决已经饮空一坛。
桑决脸色不变,眼神却比平日散了几分,被裴舒敏锐捕捉到。
裴舒怕还不够,抬袖又要给桑将军添上,手腕却蓦然被按住。
“裴逸安,你怎么不喝?”字句间已有钝意。
骨节分明伴有薄茧的大手传来一阵热意,裴舒皮肤酥起了一层颤栗。
拿也拿不走,推也推不开。
“将军,我在喝。”
“我……不信,给我看你的杯子。”
裴舒意欲以袖挡着,将酒倾倒出去,却被桑决按住了袖口。
无奈硬着头皮把这一杯给饮了干净。
桑决这才满意笑开,“裴公子这般文雅,当有许多女子喜欢。”
裴舒此时也已醉意上头,没想到这酒后劲这么大。
身子有些歪,裴舒眨了眨眼,探过身,歪头看向桑决,“将军这般的,才会有女子喜欢。”
桑决伸出食指晃了晃,隔着虚空指着裴舒,看到他耳垂边的小痣,距离这般近,就是舍不得真抚上去,忽而站起身晃晃悠悠搂上对方的肩。
“若有那等容貌淑丽,才智聪捷的女子,本将军会帮你留意,郎才女貌好成就一番佳话。”
裴舒听着这话只觉得甚是荒唐,起身要挣开,不意被桌腿拌了一下,失重间不得已靠在桌边。
而桑决恰好一俯身,把他笼在两臂间。
近在咫尺,呼吸交错。
惊得裴舒蓦然恢复了神志,看到桑决目光已经迷离,还在絮叨着要给自己说媒。
呼出一口酒气,裴舒记起自己目的,只得先哄着桑决,把他引向新的话题。
“将军,我不喜欢女子。”
边说着边推开桑决,拂过滚烫的前胸,还是让裴舒麻了一瞬。
他搀上桑决,把人往床边带,听桑决说着,“本将军知道了,原来裴郎有龙阳之好!”
裴舒应和道,“将军说得对,将军快躺下吧。”
谁料桑决大个儿一歪,竟带着裴舒一同落在床上,还把他的膝头当了枕头,按住不放了。
裴舒秉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心情,调匀了呼吸,靠在床栏边,声音放到最温柔。
“将军,逸安想知道一件事,你可愿讲给我听?”
桑决双眼闭着,在他腿上蹭蹭哼了一声,像小兽找到了温暖的巢穴,不想离开。
“能不能告诉我,桑危澜为什么怕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