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才发现桑将军如今只穿着一层轻薄布衫。
夏天料子薄,稍稍凑近一些,就被浸着对方荷尔蒙味道的雪松气息包裹起来。
两人面对面隔着一张桌子,桑决那只好手臂稍微一挥,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在桌边,给裴舒腾了一个宽敞的地儿。
上药的手法干净利落,又温柔细腻,洁净的细布轻轻缠绕了几圈,把裂开的伤口裹住,裴舒在上面轻轻系了个结,才起身,从淡淡的雪松味中抽身。
“逸安今日用早饭了吗?”
“尚未。”
“一起用些吧。”桑决目光落在柜子上的食盒。
裴舒也不拒绝,坦然笑道,“好。”
和桑决一同把桌上的东西理理整齐,指尖不小心碰在一起又缩回去。
裴舒垂着长睫在心里批判着自己,同样都是男人,对面那人不过就是高些,俊些,紧张什么?
摊开食盒,人都坐下了。
桑决说道,“能否劳驾逸安把我的外袍拿进来?”
裴舒起身,目光在桑决身上不经意扫了两眼,决定在一会儿他穿上外袍之前,先看个够。
见裴舒离开了,桑决抬起手臂看着伤口处打的结,那是一个形状独特的结,和蝴蝶张开的翅膀一样。
那个月圆的夜,救下他的人给他的伤口,也打了这么个结。
桑决挑起唇角,果然是他!
裴舒此时回来,把外袍递给他,“将军,给你。”
桑决看着那外袍远远地悬停在眼前,问道,“逸安看起来不太想让我穿。”
平日里他并不会在乎那么多,只因想到裴舒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应该会更讲究一些,才在他面前格外注意衣冠,保持些形象。
裴舒心里当然不想,却不便说明,总不能说他还没看够将军那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吧。
只说道,“此时闷热,将军伤口需要透透气。”
桑决虽认可地点点头,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把外袍接过来,挂在了衣架上。
回来时袖子挽起得更高,露出麦色紧实的小臂。
一瞬间,裴舒的眼睛都更亮了,桃花眼弯起个新月的弧度,爱看,请多让我看。
对这位将军的好感刚从裴舒心里浮起,却被桑决一句话浇灭。
只听桑决道,“逸安的身板实在太弱,行军打仗多有不便,不若明日一起晨练!”
裴舒:晨练你大爷!
·
珙县地势颇高,本来就难蓄水,遇到干旱就更是雪上加霜。
赤霞军派了两队人出来,一队跟着桑决每天在丘陵上修建蓄水的陂塘,一队分散到田间,帮着珙县百姓引水种秋粟。
条件是艰难些,却也不求丰收,只要不是颗粒无收,百姓就不至于饿死。
裴舒心中一直认为,百姓没有粮食吃,不仅仅因为天灾,更多和人的因素有关。只要当权者在乎百姓,肯用心治理,天灾其实并不可畏。
裴舒给桑决的建议,不仅惠及百姓,而且是实实在在地帮他打着基础,王权霸业,征服和打仗只是其中一方面。
而他要桑决稳扎稳打,全面开花。
他挽了挽松垮的裤腿,小腿在黄昏的日光下透着白,在一众糙汉间过分显眼。
赤霞军的士兵们暗中都在尽量躲远点,什么重活也不敢给裴舒安排,不仅因为他是将军身边的谋士,更是怕把这位看起来一碰就碎的裴公子磕了碰了,尤其还是在将军的目光底下。
难道没人发现将军总是时不时往这边看呢吗?
踩着湿润的泥土,裴舒只感觉沁凉,并不在意士兵们的那些目光。
裴舒停在小坝边上,是桑决招呼他过来的,正要问对方有什么事,一个水囊递到他手中。
“谢过将军。”拧开盖子,饮了几口。
没等裴舒把盖子拧回去,就被桑决接过去继续喝着。
裴舒:“你……”
桑决不自知地擦了擦嘴边。
算了,跟他个直男计较个什么劲呢?
裴舒抬脚踩上小坝,想要跨过去,却一个趔趄,被桑决拉住,拽了上去。
没事的,没事的,以后这种事情多着呢。
裴舒站在桑决边上,一边压着脸红,一边看着塘内的士兵和百姓们,几座陂塘竣工在即,只要秋季有雨,便可以将这雨水利用起来,就算是再有旱灾,也没那么可怕了。
桑决:“陂塘和秋粟都已经安排下去,逸安提的三个建议便完成了其中之一。”
裴舒眼神一动,看来他交给桑决的东西,对方都看完了,而且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裴舒:“将军,在下所提皆是草案,尚有诸多需要完善的地方,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桑决淡淡,“没什么好赐教的,逸安做得很好。”
裴舒侧头,黄昏将至,日暮的辉光点点落在桑决肩上,感觉整个人金碧辉煌的。
“将军就这么信任我?”
“我相信你不会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