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什么秘密?”
桑决轻轻笑了两声,“裴公子原来害怕死人。”
裴舒默了一瞬,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在下并非害怕,不过是碰不得脏东西,觉得恶心罢了。”
桑决了然,“所以,裴公子是碰不得死人。”
说罢才松开了手。
裴舒听那语气揶揄,只觉得是自己的软肋被对方拿捏住了,不过还好,自己对近身之人敏感这件事没被对方知道。
所以裴舒才没有被威胁到。
两人并肩走入县衙后堂,清扫完现场的兵卒给桑决复命,“将军,此处已打扫干净。”
看起来是干净了,裴舒却仍能感觉到隐隐的血气和死气在四处弥漫。
桑决点点头,下令道,“今夜先休整,明日再安排后续事宜。”
屋内的人三三两两散去,邓畅收好了义旗,打算明天天一亮就插在县衙门口,告慰那些逝去的亡魂。
陈翰问邓畅,“校尉,那公子是什么人物,怎么和将军走得这般近?”
这陈翰如今也是个队长,因为能打仗,有拼劲儿,邓畅对他颇有好感。
“你来得晚没见过,那位是裴公子,是将军未来的谋士,这次就是他组织珙县百姓与我们里应外合的。”
“这样啊……”
邓畅打了个哈欠,“夜深了,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好多事。”
陈翰点点头,待邓畅走后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像太守府的师爷,骗人钱的讼棍……仗着自己读过点书不仅瞧不起人,还蒙骗百姓。
不就是沽名钓誉的食客吗?凭着几句话就想揽下兄弟们拼死拼活的功绩?
他才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对着身旁的柱子锤了两拳,陈翰才往营地走去。
桑决也正准备往营帐去,身后裴舒抬脚跟上。
“裴公子怎么还不回去?”桑决问。
“回哪里去?”裴舒走上前,抬眸对上桑决视线,桃花眼困倦,眼角挂着抹微红。
桑决抱拳相送,“多谢裴公子相助,此处已无事。”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裴舒“唔”了声,“原来桑将军是想撵我离开。”
而眸子颤了颤,侧过视线,“我帮了将军这么大忙,非但不嘉奖,竟还被如此对待……”
桑决腰侧握着刀的手紧了紧,这次合作虽然很默契,但好聚好散,他独来独往惯了,身边从不留人,裴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眼前的裴舒在月光下感觉快要碎了,“既然桑将军不想看见我,那我还是离开好了,就算外面风高露重,危机四伏的,凭着这一双脚,也总能找到个落脚的地方。”
说罢掠过桑决的肩,独自往前走去。
而桑决眼前清隽失落的背影,逐渐和另外两道身影重叠。
一个是梦里翠山上拯救过他的神明,轻灵缥缈;一个是远郊寨中灰头土脸却一语点醒他的裴公子,风尘仆仆。
他看到裴公子边走边抬袖,似乎在擦着脸,桑决抬脚,跨出几步,追上。
裴舒被大手的力道带回了身,眼眶竟然红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桑决解释。
裴舒不说话,只抬眼看着他,夜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只留下轻微的一声叹息。
“你可以留下。”桑决道。
裴舒边点头边后退,拉开一个疏远的距离,“我留下,然后呢?”
还是转身,县衙门口停着匹马,裴公子的侍从就在那里,背着包袱等着他。
桑决有种预感,若是此刻放人跑了,他会失去很多东西,似乎不只是一位谋士那么简单。
多年来平如湖底的心上,突然落下一块石头,激起千层浪。
“裴公子,可愿留下做我的谋士?”
裴舒停下脚步,转回身,微不可察地笑了。
他缓缓走到桑决面前,俯身,行拱手礼,“将军在上,受在下一拜。”
·
建城皇宫,勤德殿。
安晟帝阮庆问身边人,“燕伏如今也该回来了吧?朕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对韩道行加以封赏,现在就差他人回来,给朕讲讲路上好玩的事呢!”
身边的公公德荣给阮庆捏着肩,“算算日子,燕总管也该入建城了,要奴才去迎一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