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中,和风四起。漫天粉白色的花飞飞扬扬。
兰明禾背后的银红色巨大蝶翅,随着她额心抵着李浮微冷皮肤所生出的红色光源,越来越大,蝶翅血流般的红色纹路逐渐从外延交织成为盈蓝色。
蝶翅呼吸张合,扇动漫天的花。
兰明禾的眼泪从紧紧闭着的眼睛中颤抖落下,裸露的雪白肌肤生出几不可察的微小颤动,她死死咬着唇,苍白面色上唯一的姝色艳丽。
无忧蛊吸食着她的血液养成,再种到李浮的身体中……
秧秧的记忆便由她所控。
她会让她忘掉这七年的记忆,所有的一切再次从七年前她未曾做出下山的决定重新开始。
神明在上,又有何惧。
她愿意画地为牢,但前提是秧秧在她身边。
她管不了至高神,至于山神和李浮所说的怨念,她也顾不了,但没关系,她会将自己练成人蛊,死亦为生,生亦为死。
到时候,纵然至高神怨念滔天,而她生机尽散,自然再也不用秧秧替她去求什么生。
她会永远陪伴在秧秧身边,寸步不离,而秧秧也当如是。
中央区如何,云川区如何,天下如何,神明如何……都再与蝶谷中相依相伴的她们两个人无关了。
银红色的蝶翅初见褪去那般荼蘼的艳色,重新染上点点蓝光,斑斓清丽,流光溢彩。
风起,蝶振翅。
一呼一吸之间逐渐缩回兰明禾的身体中。
她缓缓睁开眼,伸手托起二人相触之时产生的红色光团,将李浮平放在花海中。
单手结印,红色光团如涓涓细流般逐渐探入李浮微微皱起的眉心。
忽然,兰明禾身后传来一声沉凝的喊声——
“兰明禾!你在干什么!”
兰素真远远便感受到后山的动静,本以为是李浮再一次从山外带来的灾祸,却不料赶到此地,看见得竟然是她最温柔和善的孩子正在对李浮施展禁术。
她远远极速呵斥:“快停下来!”
兰明禾听见兰素真的声音,背对着她的背影微微一颤,垂着头却不见手中动作停下,顿了一下才传出了些哽咽低声:“阿婆,我只是想要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时隔七年,她再次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思考、去权衡利弊了,就算世界明天毁灭,就算她的生命下一刻走到终点,她也要在她仅存的生命时限中和这个人相伴。
如果七年前,她没有执意下山,她们至少不会分别七年之久……
兰明禾望着李浮安静又冷厉的眉眼,从面颊处落到青石上的泪水阴湿一片,她已经无法再忍受兰秧的再一次离去……
就算她的生命截至到明日,至少太阳落山之前,她们还在一起。
生命本身的长度,在七年,两千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中,已经不重要了。
兰素真出手阻止兰明禾手中禁术的实施,面色黑沉,一时急怒:“你是疯了吗?!”
她看清楚了兰明禾手中的禁术究竟是什么,那是百年之前巫神在山神庙留下来的一些神术,对于神而言,自然百无禁忌,但兰明禾是个人,任何未经神明允许施展的神术,对于她而言都是禁术。
作为此代神官,山神庙中的典籍她早已了然于心,兰明禾施展的便是巫神神术中的无忧忘蛊之术。
虽然不会对施术者和被施术者产生伤害,唯一的作用只是施术者拥有一次篡改被施术者记忆的能力,而篡改之后,哪怕是神,也无能为力将其恢复。
想到这,兰素真的面色更是难看。
李浮身负着与神明的交易,若此时被兰明禾篡改了记忆,她无法想象这件事该如何去破局。
难道让山神再去等下一个破局的机会吗?
施术正在关键时刻,兰明禾自然不会任由兰素真出手打断,一手施术,另一手召唤起早已准备好的术法,将兰素真所有的术法都阻拦在外。
她只是微微抬首,流着泪,茫然而绝望地看了一眼兰素真,重复着再心底重复了一万次的话:“阿婆,万一她有天想起来了呢,万一她不原谅我,万一她恨我,万一她不想要我了……。”
眼底的泪越发苦涩,仿佛怎么也流不尽。
兰素真看着兰明禾这副模样,心中揪疼,她也分不清眼下这个孩子究竟是被至高神怨念所影响,还是她心中当真如此一意孤行。
当年那个明媚温柔又懂礼貌的孩子,跟着她学看典籍之时天资颇高,哪怕偶尔被训斥了也会乖乖认错然后又撒着娇缠上来,好像阴霾从来不会落在她温软的眉眼上,怎么就,怎么就成为今日这样如同濒死困兽一般的人了阿……
兰素真心中既心疼又暗恨,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但面上却不显露半分,抬手直接按在兰明禾召唤出来的阻拦结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