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您的门前用柳枝筑成一所小屋,不时到府中访谒我的灵魂:我要吟咏着被冷淡的忠诚的爱情的诗篇,不顾夜多么深我要把它们高声歌唱;我要向着回声的山崖呼喊您的名字,使饶舌的风都叫着“奥丽维娅”。啊!您在天地之间将要得不到安静,除非您怜悯了我!”她说完,轻轻倒吸一口气,再次看向观众席。
就在灯光没能照亮的边缘,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那个人坐在前排靠左的第二个座位,穿着深色呢料外套,身姿笔挺,眼神却藏在阴影里——
是她母亲。
她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许是刚到。她没有表情,只安静地坐着。
蔚青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从心底涌出了一种恐惧——她赴约了,明明应该是自己…得偿所愿?
她悬着一颗心演到最后,和罗炽南演的哥哥塞巴斯蒂安相认,然后赢来美好的结局。戏演到最后,灯光悄然收暗,幕布缓缓拉上,全场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
这一刻,后台的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切,完成了。
“走!”婉芝低声说了一句,“该我们谢幕了。”
一行六人牵着手,从侧幕缓步走上台。蔚青站在最左边,灯光洒在他们肩头,犹如春日午后最后一缕暖阳。
他们向观众鞠躬,掌声在脚下翻涌。蔚青站直了身子,鞠了两次躬。等起身时,她目光又不自觉地投向了那个角落——母亲依旧坐在那里,一动未动,像是舞台下的一尊静像。
灯光落下,他们退场。
后台一片欢呼,像刚打赢仗的临时军营。黎婉芝帮着罗简拆头饰,嘴里还在念叨什么走位不准。罗炽南蹲在旁边脱靴子,弯腰时差点把腰闪了。
沈时墨走到罗简面前,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你演得很好。”
“哟,沈小少爷,看上人家姑娘啦?”婉芝头也不抬地取笑。
“不是!”沈时墨涨红了脸,“我只是……只是以为我会是演得最好的,没想到……”
“你这话说的!”黎婉芝不满地抬头,“除开阿简,我不也比你好吗?”
“你还是比我差点。”沈时墨立刻还嘴,又认真地对罗简补了一句,“我向来干什么都做得最好,但这次……你确实比我强。”
“嘿!你这狂妄的小孩!”婉芝佯怒,转头朝沈时砚喊,“你快来管管你弟弟!无法无天了都这小子!”
“你们几个……”沈时砚好笑地摇头,“行了行了,歇歇吧,今天都很好。”
陈蔚青没有说话。她静静卸下戏服,动作细致得像在拆掉一层旧梦。换上她的常服,裙角一摆,那一点戏里的维奥拉,也悄无声息地退场了。
她站了片刻,提起包,轻声从后台走出,穿过人群,穿过铺着彩带的小径,绕到前排那一带。
她母亲果然还坐在那里,像是特意在等她。
“妈。”她轻轻唤了一声。
陈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演完了?”
“嗯。”蔚青低声答。
母女俩并肩走出礼堂,天边染成了一片温柔的金色,光像是落在她们肩膀上的羽毛。
她心跳得有些快,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戏怎么样?”
陈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头,看着远处天空里的晚霞,好像要从那颜色里挑出一句合适的措辞。
许久,她才缓缓地说:“挺好的。婉芝那姑娘,是擅长这个。”
她顿了顿,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你演得也好。”
蔚青眼睛微微一亮,刚想说些什么,母亲却忽然笑了一下,语气温和得几乎听不出情绪:“不过——戏就是戏,别太当真了就行。”
那句“别太当真了”,像一只看不见的小锤子,轻轻敲在蔚青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光线从台阶上一寸一寸退去,风从肩头吹过去,仿佛也把台上的掌声一并带远了。
陈母站起身,把手套重新戴好:“走吧,晚了,风凉了。”
“……嗯。”
蔚青低头跟上母亲,背后是刚谢幕过的舞台,和她还没来得及谢幕的那些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