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亦欢只是笑笑并未言语,依旧立在队间一动不动。
英国公头转向一侧,仰着头根本不愿向黎亦欢立处看一眼,瞧着还未从那日席间的气中缓过。
一旁的归德将军吴胥哼笑着:“黎将军的脸皮可是最像咱们武将了,我看在咱们这些糙老爷们里也当是数一数二的。
这男女有别本就是天地伦常,朝会是什么地方也是容得你这女流之辈胡来的吗?”
立马有人应和着:“就是说,这是在干什么还不速速退下,难道这朝堂之事是靠这排次抢来的吗。”
周子忧立在队末远远的听着众人言语,人群里争论越来越大话也越来越难听,他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见黎亦欢高声一喝:“好了!”
无论资质还是权势甚至身量,眼前这些给她难堪的男人们怎样看都是占尽了优势。
黎亦欢立在人群里听着这些讥讽却神态庄严镇定自若,不见一丝惧色。
这一声让众人意想不到,人群安静了半晌有人反应过来正要说话。
黎亦欢语调铿锵目视前方:“诸位都是军中之人,朝会的规矩不懂吗?殿前喧哗什么?”
吴胥上前直瞪着她:“黎将军,你一个内卫府亲府中郎将秩不过五品,今日亲王、国公具在你有何资格在此喝令群臣啊?”
黎亦欢面不改色:“卫府领陛下之命,上谏天子下察百官,乃吾职权所在。我没资格难道是归德将军有资格?”话音未落便抬眼睥睨着眼前叫嚣之人。
众人面露尴尬这朝堂殿前喧哗可大可小,若是被安一个殿前失仪的罪责一顿庭杖总是不可免。
何况圣旨已下亲府的监察之权已成,黎亦欢此时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吴胥哼的一声退回到列内,却也不敢再多话。
周子忧见状紧握着的手才渐渐松开,慢慢又退回列中。
襄王做声:“都安生些吧,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说起来都是我大汤顶天立地的儿郎。有什么意见陛下跟前提就是了,在这儿讲这些欺负一个后辈没个体统。”
内官传召,众人急忙整理朝服准备入殿觐见。女皇着十二章纹冕服,卤簿更是华盖、旌旗、鼓乐一样不少。
她对着一旁的内官:“叫上来吧。”
只见内官抬上几条几案,案上置着笔墨。几人从内殿里上前坐下乃是起居郎和史馆修撰。
史官修史参与朝会本不算是新鲜事,可立于殿前的还从未有过。朝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这皇帝今日朝会为何将史官请上前来。
刚刚坐定众臣拜过,未等武将说什么御史中丞姚晃便率先持笏上前。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不可加开女官恩科。”皇帝未语,紧跟着的是左仆射封历。
“臣复议,陛下,恩科一事牵连者众实在不宜在此时提起。
眼下秋闱刚复又刚另开恩科其他不议,确实也无合适的职散可派。”
说完好一阵再无人言,崔相与吴相眼神相对默不作声。
女皇不语半晌:“还有哪位让朕收回成命啊?”环顾殿内众臣立着无人应言。
“这么说这满朝文武也就你们两人反对此事啊,那还有议的必要吗?”
御史大夫梁召轲老谋深算,一早洞察了女皇之意:
“陛下,日前阁部已经递了折子,臣等的态度也已经在折子里说分明了,此事确有不妥。
本朝开国以来敕令均需经凤阁草拟,交予鸾台核对无误后转交尚书省行事。
周公吐哺本是大善,陛下有意为天下有识之士的心我等亦为所动,可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
女皇未做评述,抬眼笑笑看见立在阶下的黎亦欢:“黎将军,你是第一次上朝吧。内卫府领了这监察的差使,你作为亲府中郎将对此有何评议啊?”
黎亦欢上前拱手:“陛下,臣为女将此一事上若是多言,怕各位大人觉得我有所偏倚难以服众。
可臣领了陛下的旨意行监察之责,当在各位大人未留意之处尽臣的本分,眼下有另一桩事请陛下容臣禀告。”
“准。”
“今春西北大旱但边境之上转送朝廷的折子却迟迟未到延误了近一个月,不知二位阁老这是为何啊?”
崔相上前应道:“西北距长安千里迢迢陇右此时又是黄沙漫天,这折子在路上耽搁也是寻常。”
“既是如此敢问姚中丞,你前日向陛下上书,说是陛下开女官恩科有违天道以致西北大旱。
这女官之事陛下巡视恩科时才说的,可西北大旱的折子是月前就发出来的,此事我一武将都知大人会不知道?
叩这么大一顶帽子给陛下意欲何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