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这件事情林隽没有错,他错在反击的时候,没找对方法。
他该义正严辞地拍掉诺亚的手,然后大声呵斥。这样才符合一个有教养的雄虫形象。
那样,林隽会保留一点属于垃圾星雄虫的尊严,得到一丝尊重。那么星网上的辱骂也许会少一些。
但当时林隽在想什么呢,他在想——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这样,他带着点戏弄心态,让事态继续发展。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让林隽的处境变得更糟了,但他短暂的忧愁过后,就把这些抛到了脑后。如果有熟知林隽的人在场,大抵会无奈地笑笑,然后说:他就是这样的啦,自小就这副德行,摔在泥潭里,也能蹲在里面玩半天。
所以他压根没消沉几小时,就兴致勃勃在星网上与网友掐起架来了。
当托勒密顶着沾有雪的帽子推门而入时,林隽正窝在床头,裹着被子蜷成一团,对着光脑嘀咕,好看的脸皱成一团,满是嫌弃,“胡说八道,我明明帅得很客观,这是对我皮囊赤裸裸的侮辱!举报,一定要举报!”
摘下帽子的手一顿,托勒密将它丢上小沙发,弯腰将裤兜里搜集的鹭鸟绒毛放进盒子。
冬季,鹭鸟里层的绒毛像棉花又多又软,是保温的好材料。要不是因为这个,托勒密才懒得理那只蠢鸟。
差不多了。托勒密拢了拢铁盒子里的绒毛。够给林隽做一双暖和的棉拖。再拔,傻鸟就要因为秃毛而被冻死了。
他一边幻想着林隽收到棉拖时会出现的反应,一边脱掉染着寒冷气息的外套和身上外出的衣物。因为林隽不允许穿着外衣上.床。
雌虫赤条条的上半身壮硕有力,纹身自蝴蝶骨而起,展开两片翅膀似的形状,翅根隔着脊椎长久的相望。
接着,他掀开被子钻进去,搂着雄虫精瘦的腰肢,很是蛮横地将他转了个面,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雄虫这张嘴让托勒密又喜欢又讨厌。它长得好看,触感也很好,但说出来的话语似真似假,就像这只雄虫一样,让托勒密摸不透。
起初,托勒密和大多数虫族一样,认为林隽是个自私的漂亮婊.子,但鉴于他叛逃的巢穴属于乌尔里克,托勒密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这是他与其他虫族不一样的地方。加上俊美得可以用漂亮形容,托勒密自然而然就顺势在命令下和林隽搅在了一起。
这时的托勒密,没想过什么责任,也没想过什么未来。
他想的是,即能玩了乌尔里克的雄虫,又能做任务,最后还能气一气乌尔里克,一举三得,没道理拒绝。
想法发生变化是他们大眼瞪小眼过了一晚的第二天清晨。
林隽把他关在小阳台。
眼底下黢黑一片,还得意地笑。
隔着玻璃门,托勒密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明天去玩吧。
也不知道林隽听没听清,反正他不耐烦地拉上窗帘,隔绝了声音和视线。那时的林隽一定无语到了极点,才会翻出那样又白又大的白眼。托勒密在秋风里怔了一会儿,觉得那个白眼很有意思。
后来他们在爱文德尔拥吻,温泉确定关系。到这里,托勒密都没有投入几分真心。他只是垂涎林隽的美色,日常除了那些腻腻歪歪的肢体接触,就没有别的有意义的事情。托勒密满心想的都是任务。可是后来,不知不觉,托勒密像所有有了雄虫的雌虫一样,开始操心林隽的吃喝拉撒。
他熟知林隽的喜恶,了解他的习惯,再次确认林隽很懒,甚至懒得搭理雌虫,接吻也总是心不在焉,少有情动难抑的时候。这样懒的雄虫怎么可能是婊.子,他连礼物都懒得收,更何况在雌虫中周旋。正因为如此,凯厄斯才没找到机会粘上来。
托勒密还发现林隽很直白,喜怒表达都很澄澈,惹他不高兴了,就会骂骂咧咧揍虫,被无语到了就会阴阳怪气。不像首都星那些雄虫不是哭就是喊,天天张着一张嘴问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模板刻画的样子能绕首都星一圈,呆板又无趣。但林隽鲜活得像春风,像暖阳,像火山,像溪流,像托勒密觉得生动的一切事物,挨揍捱骂也乐在其中。他喜欢这样的日子,以为林隽也是喜欢的,因为他总是懒洋洋又安静地窝在沙发里打瞌睡,如果不喜欢,雄虫早就闹脾气了。
直到那一场交流会。
托勒密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林隽,不论是真实的他,还是那些被隐藏起来的过往。
他受不了林隽用毫不在意自己生死的语气和他冷静对话,受不了林隽冰冷如死水的眼神。他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他粘着林隽,迫切地希望通过紧贴的肢体抹灭那段让他不安的距离。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勇气,借着艾莉安娜山那诡异的磁场变化,使用信号阻断器短暂屏蔽了陛下的监控信号,向林隽传递了那些本该严密保守的信息。
这是背叛皇室,背叛陛下的恶行。
他为自己感到不齿,也担心着林隽。
可是不久,林隽就适应了,他很聪慧,也很有自我控制力。他照往常那样生活,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意说话。看上去就好像在交流会上受了打击,比以往更加懒散。
陛下没有发觉异样。
托勒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发愁。他稍有空闲就会在脑中推演往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努力在其间找可能,一个保住林隽的可能。
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决定,但托勒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地推演。他只是想,只是想……林隽能在他身边。
然而,噩耗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到来了。
这一场高热险些打破了托勒密的冷静,医生一番意料之外的诊断令他遍体生寒。
一想到林隽未来会体弱多病,频繁进出医院,想到他甚至有可能就此夭折,托勒密就怎么也睡不踏实。
松开那被吮得殷红的唇瓣,托勒密摩挲着林隽微微濡湿的鬓角。雄虫的头发长长了些,尾尖微微打起了一点点卷儿。
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