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宁看着人迈步走远，低头带上耳机，正要播放她没听完的有声书。

忽然，正坐在椅子上的世宁明显感觉有一阵风贴着她袭来，目标明确又迅速，转头看见吴虞隔着椅背贴近她身后，不由分说地，从外套口袋掏出一条白色纱巾，要把世宁圈进去。

世宁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要挡。这个动作太像电视剧里从后面用绳子勒人的桥段了。吴虞看她的反应扑哧笑出声，“怎么，以为我要害你？”

世宁闻言放下手，“救命了大哥，你这不像要暗害我吗？”

“对不起。”

认错倒挺快，世宁一下没了脾气。

吴虞继续完成刚才没做完的动作，他自顾自环过世宁在她脖颈环绕了两圈，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个小朋友。然后弯了腰，凑到侧面仔细系上一个结，这个动作让两人脸和脸贴的更近了，能听见呼吸。

世宁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他才想起要解释，“忘了给你，你不是说嗓子不好不能吹冷风吗。”

又道，“怎么了，来的时候你不也是这样对我的？”似乎是个很好的理由，世宁如此对过他，他也如此这般，还回一报罢了，不突兀。

静距离动作的亲密没盖过世宁心里的疑惑，见他打量起自己的外套来，生怕他要上演把外套也给别人的戏码，“好好好，这个我带着，衣服我穿的不少，不用担心，快去吧。”

都走了，怎么又突然跑回来做这么奇怪的事情？世宁一个激灵。

“好，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吴虞脱口而出，又出言修正，“毕竟你现在衣服会被风吹走的样子。”

？世宁有些不服，即使她因为咽炎时常咳嗽清嗓子，也不到被风吹走的程度吧。

但她还是选择压制了喷薄欲出的火山，闭上眼睛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转过身不再理他。

吴虞得逞似地勾了勾嘴角，“别忘了。”

脚步声音渐远，终于走了。

刚才戴上耳机还没的及播放，摒弃外界杂音后，感受反而过于放大。她重新打开没有开始播放的有声书，音频里是一个娓娓道来的舒缓节奏，却没能立刻让她格格不入的心跳声慢下来，反而因为少了嘈杂的环境音，伴着悦耳人声竟更清晰了些。

不久后世宁收到了航班的延误通知，因煊城城这个时间段恰好遇到强降雨，两次延误后工作人员提供了休息室，说要等明天早上的天气情况。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回不去了。

世宁看了眼时间，距离吴虞离开都有两个多小时了。漫长的等待里，听着有声书解闷，时间长了耳朵有了酸胀感，耳骨间隐隐作痛，世宁揉了揉。

有工作人员来引路，世宁摘下耳机跟着去到了机场休息室。

好在是单人的休息室，还给了毯子。世宁安顿好，把后面的行程都在脑子里捋一遍。按机场给的答复，航班最迟会在明天早上恢复，也就是说，明天中午之前能回到公司。

好在不会因为航班计划外地耽误工作，世宁把情况一并报告给slin,以免和明天的安排发生冲突。slin很快回复：没事，情况我知道了，后面几天暂时没有行程，注意安全。明天降落和我说一下，我派司机接你。

交代完了，世宁舒了口气。她去洗手间简单洗漱，躺在休息间的单人床上，把毯子往上拉了拉，打算就这样和衣睡了，对付一晚。

她摸到了脖颈的丝巾，松了松，没有摘下。心下产生异样的情愫来。

这算什么，关心？

为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警惕没来由的关心，或是好意。潜意识告诉她，所有的关心都有另有所图。

她闭上眼，从前的种种又浮现。

“真后悔生了你。”“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我受的苦全是因为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看看别人家的小孩，再看看你，我怎么能生出这么没用的东西。”

恍惚间又回到了小时候，母亲一遍遍因为自己的痛苦苛责那个小时候的苏纯，一点点小事都能让她暴跳如雷。苏纯小心翼翼规避着她的阴晴不定，却总有办法叫她鸡蛋里挑骨头，寻出个错处。不论有没有道理，母亲的教训总有正当的名头，所有的反驳都能用“我是你妈”四个字压制，苏纯不得不承认这场不公平的战役她注定赢不了。

是呀，即使有人发现她崩溃的情绪，也会一边倒地站在母亲的立场告诉她，“你要听妈妈的话”、“你爸爸没的早，她养你很不容易”、“她都是为了你好”……

即便这些忽略不计，母亲的关心也显得匮乏，通常也带着明码标价的条件，“你做的比别人好吗，你凭什么拥有和别人一样的东西？”

世宁冷不丁一哆嗦，惊醒过来，手指一动，发觉掌心潮湿一片。

她翻找出水杯，慢慢往嘴里喂，手虚软着，但她竭力控制，不让水撒到其他地方。良久，才又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