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顾四周，发现唯独少了王绍楠的身影。正疑惑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发来张照片：我的太阳系模型被他带到了学校，此刻正摆在他课桌上，周围用便利贴做了个小银河。

"礼物昨天亲自送达了。"

文字后面跟着个得意的表情。

我摸了摸书包里那支星空钢笔，突然觉得十四岁的第一天，阳光格外灿烂。

上课铃响，王绍楠踩着铃声冲进教室，头发上还沾着晨露。经过我座位时，他悄悄丢下颗星空包装的巧克力，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寿星，下课带你去看个东西。"

我剥开巧克力，甜蜜在舌尖化开。抬头看向窗外，十月的天空湛蓝如洗，像极了钢笔里那片悬浮的星河。

寿星，下课带你去看个东西。"

王绍楠这句话像颗薄荷糖，在我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炸开，让我整个上午的课都上得心不在焉。数学课上，李老师叫了我三次名字，我才如梦初醒地站起来，连问题是什么都没听清。

"万康馨！"

李老师的教鞭敲在讲台上，

"看来生日过得太开心了？那就上来解这道题。"

我硬着头皮走上讲台，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断断续续的轨迹。正当我绝望地卡在第二个步骤时，后排传来一声轻咳。余光瞥见王绍楠举起草稿本，上面画着夸张的解题示意图——一只乌龟背着计算公式在爬。

我差点笑出声，突然灵光一闪，照着乌龟背上的公式往下写。虽然最后答案错了，但李老师罕见地点头："思路对了，下次认真听讲。"

下课铃一响，王绍楠就像条鲶鱼似的滑到我桌前："走啊。"他眼睛亮得可疑，右脸颊的酒窝深得能盛住阳光。

"去哪？"

我故意慢吞吞地收拾书本。

"秘密。"

他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外走，触感温热干燥。路过万淑庆座位时，我们的班长大人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别玩太晚，下节语文课。"

王绍楠带我穿过两条走廊，停在物理实验室门前——这是间闲置的老教室，平时堆放实验器材，周末才开放使用。他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把钥匙："借来的。"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愣住了。午后的阳光被深蓝色窗帘过滤成海底般的光晕，课桌椅全被推到墙边，中央空地上摆着个奇怪的金属仪器。那东西看起来像个复古望远镜，顶端却装着个圆盘状的装置。

"这是..."

"天文投影仪。"

王绍楠反手锁上门，

"限量版，全学校就这一台。"

他蹲下来调试设备，后颈的碎发被汗水黏成小卷。我注意到地上散落着几根电线，还有张手绘的星图草稿，边缘已经被橡皮擦得发毛。

"你什么时候..."

"嘘——"

他突然站起来，手指按在开关上，

"闭眼。"

我乖乖闭上眼睛，听见他拉窗帘的滑动声，然后是"咔嗒"一声轻响。黑暗中有微风拂过我的刘海，带着王绍楠身上特有的薄荷糖气息。

"好了。"

睁开眼的瞬间，我忘记了呼吸。整个天花板——不，是整个房间——变成了浩瀚星空！银河像条发光的纱巾横贯而过，成千上万的星子明灭闪烁，有些甚至还在缓慢移动，仿佛真的置身于无垠宇宙中。

"这是..."我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你生日当晚的真实天象。"

王绍楠的声音在黑暗中很近，

"我查了天文年鉴，调整了经纬度和时间。"

他指向某处，"看，那是天蝎座。"

一列星子突然亮起蓝光，勾勒出蝎子的形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不正是我的星座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天蝎座？"

黑暗中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你□□资料写的啊。"

他说得理所当然，

"虽然阳历生日对应的是天秤，但你是按阴历过的吧？所以星座应该是天蝎。"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这个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细节，他居然研究得这么透彻。星光在他轮廓上流淌，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总是带着笑意的唇角。

"等等..."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蹲下身查看那台投影仪。机身侧面刻着小小的"Galaxy Pro Limited"——这不正是两个月前我收藏夹里那台天价投影仪吗？！

"你...这..."

王绍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帮你选礼物时看到的，结果自己种草了。"

他顿了顿，"我舅舅听说我考年级前十，咬牙给买的。"

我们相视一笑，星光在我们之间流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们会成为朋友——在那些看似随意的斗嘴打闹背后，是同样容易被星空打动的心。

"要试试手动模式吗？"

他递给我一个遥控器，"

可以加速时间流动。"

我按下加速键，天花板上的星云开始缓慢旋转，星座们像参加舞会似的变换位置。王绍楠不知从哪掏出两瓶可乐，瓶身在星光中泛着幽蓝。

"生日快乐，2分同学。"

他碰了碰我的瓶身，

"祝新的一岁..."

"数学至少进步50倍？"

我接话，想起他礼物卡片上的留言。

"不。"

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在星光照耀下滚动，

"祝你能一直看到喜欢的星空。"

我们安静地坐在星光里，偶尔有流星划过天花板，在眼底留下细碎的光痕。这不像电影里那些夸张的生日派对，没有喧闹的音乐和堆成山的礼物，但莫名让人觉得，十四岁的星空就应该长这样——安静，深邃，带着些许薄荷糖的清凉。

直到预备铃响起，我们才手忙脚乱地收拾。王绍楠小心地收起投影仪，而我负责拉开窗帘。阳光猛地灌进来，我们同时眯起眼睛，像两个突然被捞出深海的潜水员。

"下次..."

他抱着设备走到门口，突然回头，

"可以去操场看真的星星。"

我晃了晃手中的星空钢笔："带上这个，对照着找星座。"

回教室的路上，我们一前一后保持着安全距离，但每当拐角处，他总会放慢脚步等我。经过宣传栏时，玻璃反射出我们的影子——他高大的身影和我刚好差了一个头的高度，阳光给我们轮廓镀上金边，像两个被命运安排在此刻同行的星际旅人。

放学时，王绍楠被物理老师叫去帮忙搬器材。我收拾好书包，发现桌洞里多了张纸条："今晚八点，如果天气好，看东南方天空。——楠哥"

我把纸条夹进那本万淑庆送的笔记本里，封面上烫金的"WKX"在夕阳下闪闪发光。走出校门时，我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如洗，是个观星的好天气。

十四岁的第一天，我收到了整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