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点了薯条和可乐,找座位的路上,沈嘉越突然开口:“听说你昨天在我房间门口坐了两个小时。”
林辜月低头吸可乐,听到这句话差点喷出来。
“两分钟还差不多。”
“是吗,会不会是你时间感比较差。”
“你太自恋了。”
两个人坐下来又沉默了,边叼着薯条,边扭着头看穿得像热带鱼的小朋友玩滑梯。林辜月知道沈嘉越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的脖子累了,看向他。从前她问过他:“你其实也不大喜欢吃这种饭,但每次你都会来啊。”而他很没心没肺道:“什么饭?饭挺好吃的呀!你和叶限不是也每次都会来吗?我们可以一起玩啊!”
林辜月的悬崖是沈嘉越的滑梯。想到这里,她就笑了一声。沈嘉越回头,嚼着冰块,问她笑什么。她摆了摆手。
这时两个五、六岁的小孩从儿童区跑出来,鞋也没穿,忙着和对方争执。
“那到时候大家肯定会特别团结,一起对抗外星人。”
“不一定吧,肯定有当叛徒的,也肯定有闭起耳朵的。”
“可那是全部人共同要面对的问题啊,为了活下去,只会有一种选择。”
他们辩论不出结果,踢踏着袜子,叉着腰问旁边的听众林辜月是站在哪边。
林辜月幽幽地说:“但是没准外星人是好人呢。”
小孩们不满意她的回答,又去问沈嘉越。
沈嘉越看了一眼林辜月,说:“我也觉得外星人会是好人。”
其中一个小孩肯定地说:“真是问了也白问。你们肯定就是外星人攻打地球时的人类叛逃军。”
林辜月歪歪头,正经道:“但我真的见过外星人。他是好人。”
“真的假的啊?别骗人了。”
她眨了眨眼睛,表情无比认真。
“你们听说过,伊丽莎白三号星球吗?”
两个小孩被家长喊走时,已经全然相信了林辜月的胡说八道。
什么冷战都通通丢在脑后,沈嘉越赞扬道:“你果然最擅长给小孩子编故事。”
“也不完全是编的吧。”
沈嘉越敛起笑意,他已经知道她下一句话会说什么——
“我小时候,相信那是真的。”
“嘉越,抱歉。”
“林辜月,对不起。”
他们同时这么说。沈嘉越吓一跳,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干嘛啊,好恶心!”
林辜月很不服道:“你不是也道歉!”
“我……反正如果是你道歉就怪怪的,可能因为你老是凶巴巴的。”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惹我生气。”
“喂,你到底要不要道歉?”沈嘉越撇撇嘴。
林辜月瞪眼:“当然要了。”
沈嘉越挑了下眉毛:“那你继续说呗。”
“……我不应该放跑叶限……”
林辜月的嘴巴简直在打结。
沈嘉越双手交叉:“那你到底为什么放跑叶限?”
“因为他转学前的那个暑假,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发给所有人,只有他没有回我。”
林辜月说着说着,睁大了眼睛。
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无法理清楚、说明白自己当时的想法。
要论究竟是什么时候明白的,或许是上次寒假去慈善小学,李凯质问时洇为什么没有听他推荐的歌,时洇说了一堆理由,李凯说:“找什么借口啊,这又不是不是买磁带的年代。”
科技的发展提供最高效的环境,给予他们最大的便利以及最直接的态度表达方式。联系不上就是不想联系,特别简单。
这个时代实在可恶,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有理有据,让人无可辩驳。
她那瞬间看到叶限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在没自信。
沈嘉越的眼睛比她睁得更大:“就这样?”
林辜月非常羞耻地点了头。
她支支吾吾地打算把她那套理论塞给沈嘉越,而他轻轻地叩桌:“怎么还越说越多了,你不就是在闹别扭吗?”
她一怔。
别扭,多好的词。
就像齿缝间咬不碎的糖粒,鞋里硌脚的沙子,浮在空中的松垮的风筝线,肩带掉到腋下,话说出口却咳嗽了一声。没有谁有错,没有错到要错过。
只是别扭。
她感激极了,心中冒起热汗,转瞬到了眼眶里:“嘉越,你真的是天才。”
“我当然——”
沈嘉越猛然站起来,指着笑嘻嘻的林辜月,脸通红。
“我就知道你昨晚偷听啊!”
“是啊,但没到没有两个小时而已。”
她无所谓地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