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小学以来,林辜月都没有再见到叶限和沈嘉越。
桦北的每个学生都有一张电话卡,但只可以寄放在生活老师那里。学校允许学生用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拨电话,每周一两次最多了,并不鼓励学生太依赖家人。
每周三是林辜月给自己定的电联日。最居中的一天,很规矩,很妥当。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爸妈,关于叶限和沈嘉越的近况。得知了沈嘉越忙着准备考学校的交响乐团,叶限在准备自己的第一幅参评市赛的绘画作品。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和父母提过他们了。
那个夏天的假期,仿佛是仙女教母的魔法,时间一到,热闹与梦幻不再,一如从前。
直到九月三十日的晚饭前,她接到了他们的电话。
“林辜月——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给我打电话?”
“林辜月——我跟你说,我真的要累死啦!学校乐团年纪最小的都是三年级的,结果我妈居然要我一定得考进去。拜托,我才一年级!”
“林辜月——有什么办法可以翘掉素描和奥数课吗,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课等着我去上,我上次看电视是什么时候我都忘记了!而且我怀疑我爸在和叶限爸爸比赛看谁给小孩报课报得多,救命,因为叶限在上跆拳道,我现在也开始上!调休上了七天课,我今天晚上还要和他一起去上跆拳道,我真的要疯了!”
“林辜月——你在听吗?”
沈嘉越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像是打算把近况一股脑地全部塞给林辜月。这很是他的风格。
“在听,你继续说吧。”
林辜月竟然有些怀念他的废话输出。外教课结课后几天,她总感觉身边少了点什么,仔细一想,原来是习惯了有沈嘉越的过分热闹,没他的时候,周围便显得太冷清。
“林辜月——诶,诶,等下......好吧,叶限说要想和你讲话。那你讲完把电话还我。你干嘛,你还想偷偷讲,你要走到哪里去——”
电话里一阵淅淅索索,拿电话的主人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喂?在吗?”
是叶限的声音,没什么杂乱的环境音,林辜月听得很清楚。
“嗯,我在。”
“因为说好是秘密的,所以没有在嘉越旁边讲。国庆我可能没有时间去找你一起画故事了。我妈昨天才和我说,国庆前四天要一起去北京,课基本都安排在后面三天了。”对面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没关系......你们很忙,课也好多。”
林辜月垂下睫毛。
“对不起。”
“没关系。”
“要不然……”
“没关系。”
“我是想说,要不然就.......”
“叶限,我也很忙。所以没关系的,我也很忙,不是你们才忙,不是你们才有很多课,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所以,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没有一直在等你。”林辜月嘴唇发抖,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掐住电话线。
她很少发脾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好了,我饿了,我要去吃饭了,我会吃很多饭的。祝你和沈嘉越国庆节快乐。再见。”
林辜月挂掉了电话。
她喘着气,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爸爸妈妈答应她一起去学校报道,时洇说她们是好朋友,叶限和她约定放假一定要一起交换图画故事。
全部都食言了。
她在中班时,看到少儿频道有打电话回答问题送礼物的广告,问题很简单,奖励很诱人。林辜月拨通电话,对面是甜美但生硬的人工女声。电话里问出了与广告截然不同的问题,依然简单,却要一直答到下一个才能有奖励。她在号码按键里绞尽脑汁地点击,最后得来一句“小朋友,下次再努力哦”。可是她已经很努力了,还要怎样再努力呢。她又一次拨打回去。最后,妈妈在看完电话账单后训了她一顿,告诉她是骗人的。
都是骗人的。他们全是骗子。
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人想象和期待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