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是不是五年前来过这里，和林月做了笔交易?”

顾秋池猛地抬头，望着他沉默许久才道:“你怎么知道?”

指尖的书页泛潮，有些滑腻，他指甲在上面刮了几下。

“你们做了什么交易?”他声音有些干涩。

顾秋池再次沉默。

阎回受不了了，将族谱扯出来砸在他身上:“别装了，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就是林月未出生的婴儿结婚，你吸引我吗过来就是为了献祭完成，好降临是吗？”

族谱砸到顾秋池身上，然后掉在地上，纸页被翻开，正好在村长那页，黑子白纸写着“顾秋池”两个字。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目光沉下来，开口承认道:“是。”

阎回压制住快要喷发的怒气，问:“为什么?”

顾秋池向前走了两步，鞋底碾过族谱，表情严肃而认真停在他面前，双手捧起他的右手包在掌心。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能亲口告诉我?”阎回望着他的眼睛。

顾秋池不语。

阎回心凉下来，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握紧双拳往村口走去。

他生着闷气，在心中不断质问顾秋池，其他心思都没有，导致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没带刨坟工具。

本来就生气，这下更气了，质问升级到骂顾秋池，对着空气骂了两句，认命地返回去拿工具。

没想到孙方国居然跟着他，从树后面探头，手上提着作案工具。

见人望过来，孙方国露出有些稚气的笑，和他年龄非常不相符。

孙方国也不躲了，将工具拿过来:“这次挖坟是为了确认什么？”

阎回目不转睛盯着他，突然开口:“程念一?”

来人身体一顿，装傻充愣抬头:“那小丫头死了，你不要吓人。”

阎回接过工具，指挥他挖最偏僻角落里的坟，低下头道:“别装了，不赶紧来挖，你这具身体一样要死。”

“孙方国”愣了一下，说:“我不叫程念一，我真名叫程念一。”

随即老实过来一起挖，边挖边问:“刚刚那个道姑告诉你的?”

阎回点点头，没说一句话，似乎对她为何会换身体，怎么换的身体都不感兴趣。

两人闷头挖了很久，挖得满天大汗，也没人来提醒，或许是专心搞丧事去了。

程念一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憋不住事:“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做到的？”

阎回还在气头上，语气冰冷:“不关心。”

程念一贴到冷屁股，有些不爽:“和你老公有关，你不关心?”

惊天发言让人猝不及防。

阎回被口水呛到了，含着眼泪看向她:“他不是我老公！和我老公......不是，和顾秋池有什么关系?！”

程念一似乎很满意这个惊吓效果，报复性不说了，继续挖土。

她得意洋洋挖了很久，久到她笑意消散，也没见阎回追问，人还安安静静和她继续一起挖土挖了很久。

“你们大人真无聊！”程念一哀声怨道。

阎回一铲子下去，终于挖到棺材，手上动作加快，嘱咐她别偷懒，才慢悠悠回:“我猜到了，你和阎回一样，和城隍爷做了交易是不是?”

程念一愣住了，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没想到这小孩子自尊心还挺强，阎回坏心眼又道:“城隍爷可以入梦，是她找的你对不对?”

“你也梦到她了？”程念一是彻底震惊了，还主动说，“她说可怜我，能不脏我的手帮我解决我们一行人，本来是打算顾秋池帮忙杀掉，完成最后的祭祀，没想到那杂种居然拿我挡刀。”

“然后她借助雾里怪物帮你杀了孙方国，吸掉他的灵魂，将你的灵魂分出来注入进去，是吗？”阎回猜测道。

程念一服了:“你这都是猜的?”

棺材埋的不是很深，阎回跪在坑上方，顺手打开棺材:“但是我不知道你的代价是什么。”

“当然不是白嫖，我答应了她，五十年后帮人敛骨。”程念一跟着一起探头，瞧见里面是一堆骨头和碎布。

“帮谁?”阎回用铲子扒拉了几下骨头。

“不知道，她说我明天就会知道了。”程念一跟着扒拉，“这些骨头都是那些当替死鬼的外乡人的吧？”

阎回给坟墓主道了声歉，然后合上棺材，将土埋回去。

“这就不看了?”程念一莫名其妙。

阎回本可以不解释，但他还是耐心地说:“你应该见过城隍神像吃掉尸体的模样吧，她吐出来了什么？”

“骨头和肉团。”程念一立即答道。

“那么分别的作用呢？”阎回问。

林月显然只是和她做交易，具体什么也没告诉她，程念一有些为难，但也能猜到一些。

试探着回答:“骨头是为了放进棺材下葬，这样才能更好地骗过鬼神当替死鬼吧。”

阎回对她竖起大拇指。

程念一害羞地摸摸脸，更有了自信，猜肉团作用:“肉团是给村民煮汤的，城隍爷说是神赐予的，因为即使瞒过鬼神，肉身也是会腐败的，喝了肉汤就能保持肉身长驻。”

这话听起来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但要是程念一没提换魂的事情，阎回也就信了。

可他昨夜见过张梦媛等人的灵魂。

门口的坛子，放上饭菜引被杀的外乡人鬼魂前来，然后灵魂进入坛子，更像是在引魂。

也就是说，骨头是下葬的替代品，灵魂单独被分离出来，肉团进入村民的肚子，帮助他们肉身不腐?

这也是献祭仪式的一环?

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在他听过的无数献祭仪式中，献祭灵魂和□□，不需要特意分开，倒是很像梦中野佛灵肉分离的状态。

野佛说，祂需要借林月肚子发育出脱离此处的胚胎，去寻找自己的灵魂，方能长大。

如果献祭行为对应野佛，那么......

阎回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将土填完，丢下铁铲，跑向村口第一户人家。

屋子里没有人，门前的狗对着他狂吠，他毫不在意，在门口转了好几圈也没看见陶罐。

没找到，他又接着去找另外一家，也是一样的结果。

程念一跟着追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你到底在找什么？”

阎回脚步没停，又去下一家，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终于不走了，停下来若有所思。

程念一疯狂喘气，扶着一棵树问他:“找到了?”

阎回没回这个问题，而是突然抬头，脸色有些差，二话不说又往吴二麻家方向走。

吴二麻家的坛子也不知所踪，他径直到了灵堂，却看见神像不知所踪，一问才知道被搬回庙子了。

他又问坛子呢，村长指挥着众人收拾灵堂，站在他旁边，目光含笑:“一起送回庙子了。”

阎回毫无感情望着他，深呼吸一口气才道:“你知道祭祀完成会发生什么是吗？”

村长眼睛眯着缝，里面是黑如泥潭的眼珠，眼白浑浊发黄。

“永生。”他只是道。

阎回多说无益，他又往庙子跑，刚出门又撞上程念一，对方崩溃地追着他跑出小道，拉住他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阎回有些出神，声音进入耳朵有些空，他的脑子勉强接收到信息，他恍惚地拧了下眉头。

望向庙子的方向，说:“林月欺骗了他们，她的目的一直都是要让这个村子的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