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叶文雨扬手举起弓箭挡住迎面来的弯刀,却见面前北契人的首领突然僵住。
一截染血剑尖从他喉头穿出,玄甲骑兵如黑潮漫过山崖,为首之人金冠束发,绣着四爪蟒纹的披风卷着碎雪飞扬。
“恒王殿下!”长公主死士突然高呼。
越王萧祁钰已经吓得只敢闭上眼睛,在叶文雨怀中瑟瑟发抖。
恒王翻身下马,绣金皂靴堪堪踩住滚落的箭,踉跄着扑向长公主怀中染血的襁褓。
“长姐。”他接过婴儿,指尖轻抚襁褓血渍,朝着栎阳道,“本王来迟了。”
叶文雨握紧手中弯弓,看着恒王身后亲兵熟练地割下死士头颅。所谓叛军的玄甲卫,此刻正在给北契人补刀。
“谨之料事如神。”恒王突然转头看向他,眸光幽深,“昨夜收到玉门关急报,说北契斥候收到了长姐要来陇西的消息,将要劫杀。”
寒风卷起染血的发,叶文雨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沾点血缘但又全然不认识的恒王萧瞻尘。
已过中年,鬓边的白色杂在青色中,许是在漠北征战许久的缘故,这位与长宁侯齐名的大周战神没有丝毫顺京贵族的娇嫩,反而更像是北方草原上放牧的牧民。
高大的身材似乎能将这漠北的风雪拦在关外,怎么看都不像是顺京文臣笔下一句“竖子奸贼野心”的叛臣。
“叶小兄弟似乎很意外?”恒王将婴儿递给乳母,“傅将军托本王转告你,张临安已于十日前离开玉门回到顺京,他这一路均是由太子府的亲兵护卫。”
萧祁钰突然拽住恒王披风,奶音里带着哭腔:“皇叔,小舅舅受伤了!”
叶文雨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挨了一刀,血已浸透半边衣袖。
呼啸北风吞没了恒王与萧祁钰的对话,叶文雨也不在意。
玄甲卫正在清理战,他望着玉门关方向,白茫茫的雪花纷纷扬扬,只有空荡荡地戈壁。
叶文雨突然读懂傅箐昨晚上那些话,是的,傅箐知张临安是太子萧祁镇的人,只是温润如他,一直对自己的所谓兄弟抱以情谊。
雪地上忽然折射出冷光,叶文雨瞥见某个“死去”的北契死士袖中寒芒一闪。
“小心!”
他扑向恒王的瞬间,羽箭穿透肩膀。剧痛中听见萧祁钰的尖叫,玄甲卫的怒喝,还有恒王染了血腥气的低语:“再检,不留活口”
*
陇西城内,恒王行宫。
不同于顺京城内紫禁城的金碧辉煌,这位恒王的行宫质朴到说是哪位京官的别苑也不为过。
一方木桌上摆着石玉的茶盘,茶香顺着蒸腾的白气袅袅升起,迷糊了两人相似的眉眼。
说到底,他们都是“萧”姓。
栎阳长公主跪坐在蒲团上,轻抿了一口倍中清茶,漠北的砖茶涩口,她喝地皱起眉头。
而恒王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左手摇着拨浪鼓,目光慈爱。襁褓的孩子白玉萝卜般的小手探出想够拨浪鼓上的摇绳,发出孩童天真的笑声。
茶汤在石玉杯中泛起涟漪,栎阳长公主看着对面人鬓角霜色,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上元灯会上,刚及冠的萧瞻尘抱着小太子萧祁镇放河灯的模样。
“王兄若肯与长宁军一并抵御外敌,本宫以萧氏血脉起誓......”
“血脉?”恒王似乎是自问又或是反问,他偏头低笑出声,又似乎是在自嘲。
窗外传来玄甲卫操练的号子声,与顺京禁军绵软的呼喝不同,裹着朔风黄沙的凛冽。
“慕高把持朝政十二年,六部半数官员出自慕氏门下。”她指尖抚过茶碗边缘结痂的茶垢,“我空有一个长公主名号,但是前朝的事终是有心无力,你莫要怪我。”
恒王逗弄婴儿的手忽然停了停,他声音颤抖:“你已尽力将景明的最后的血脉保留了下来,我又怎么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