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白用鼻音“哼”了一声,林默缄起身走去厨房,倚窗一沉吟,“可以去,等我烧开一壶水,带着热水下去玩。”
林默缄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沈叙白听得有些犯晕,懒散支着电视柜起身,“林哥,你是不是感冒了?”
林默缄略一迟钝地摇头,抱在一起的双手松开揉了揉鼻尖,有些可惜,“好像是。”
“回屋躺着吧。”沈叙白很果断地砍断这次行程的打算,“我看着水壶,你去屋里补觉。剩下的剧本我会替你看。”
林默缄欠身一笑,“麻烦你了。”
他的确觉得精力不济,脚下总是虚软,可能真到了要强制性睡一觉的程度,大脑和身体总要有一个围着生活转,一个为了余额忙。
沈叙白背手掩上门,客厅许久没有热闹起来过了,似是从前并不这样冷清,而从前的热闹虚晃一枪,匆匆如白驹。
片刻后,有人来敲门,沈叙白打开门看到阮清晏,面容憔悴,唇色惨白,他惊得失神,“阮姐,你怎么了?”
“没事,喝酒喝多了宿醉。”阮清晏拎着包,进屋后没有立刻坐下,看着闭门的卧室,“默缄在睡觉?”
“嗯。”沈叙白应声。
阮清晏手上动作一顿,捏着价值不菲的皮包放在沙发旁,她从里面拿出一沓现金,整齐码放在信封里,“叙白,里面是五千块钱的现金,我要回台北了。”
沈叙白略一迟疑,阮清晏又解释:“我来滨海算是为了赚钱,现在钱赚到了,我也该走了。”
“噢。”沈叙白心情有些复杂,掀起眼皮看她,“不多留两天?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大家一起……”
阮清晏打断他,“我订了今晚十点的机票,必须要走。”
“好。”沈叙白没多留,“那阮姐你……有机会再来滨海玩。”
阮清晏垂眼看着信封,低声道,“我没跟禾棠说这件事,她估计还会等我到很晚,如果她到明早还没睡,麻烦你告诉她实情。”
“为什么……”沈叙白嗫嚅半晌,“为什么不告诉她?”
阮清晏摇头,“告诉她,我现在就走不了了。我给她留了一笔钱,是用来给她做检查的,我到那边之后会往你卡上打另外一笔钱,留给张伯看病。”
沈叙白:“知道了。”
阮清晏没再多说,放下钱拎起包又走了,她穿的和往日不大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沈叙白也说不上来,大概是莲花剥去了外面那一层泥皮,彻底盛开了。
一直到晌午,外面煌煌日光洒了一层金粉在雪层上,一群皮球大点的孩子在街道两旁铲雪玩,扑进雪堆粘了一身雪粉。
沈叙白徐徐喝着姜茶,这还是阮清晏送给他的,自从自己睡了很久之后,隐约记得自己忘记了重要的事,但细想又会头疼。
他放下茶杯,实则只是一个普通的玻璃杯,在专管沏茶这方面,沈叙白和它有了特殊感情,这杯子可能一辈子都专管姜茶了。
房门“咔嚓”一声打开,林默缄拖着一身倦意到客厅,还是被寒气戳得一哆嗦,瞥到茶几上的信封,问,“谁拿来的钱?”
沈叙白怔愣盯着楼下那群小孩,“阮姐拿来的,给禾棠检查用的。”
林默缄:“……”他预感到什么,问,“她是不是要走了?”
“你怎么知道?”沈叙白讶异片刻,神情缓和一下,“给钱就是要离开?”
“不一定是。”林默缄拿起信封看了眼里面的现金,“换作谁都能想到,现在基本没有人会主动上门送钱,除非她不会再回来了。”
沈叙白不再说话,兀自起身到厨房刷洗杯子,他问:“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林默缄在沙发坐着,盯着窗子发呆,沈叙白意识到他没听到,又抬高音调,重复了一遍,“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啊?”林默缄突然回神,起身走到他身旁,“这厨房……”
真凉。
他拿起一旁挂在墙壁上的擦手巾,握着沈叙白的手为他擦干净,“你回屋里待着吧。饭我来做。”
“……也行。”沈叙白走过门框,又后撤一步,“你昨晚拿回来的剧本我都看了,里面有个没写完的是怎么回事?”
林默缄回想了一下,忽然说,“是没写完,你觉得前面怎么样?”
沈叙白斟酌再三,“还不错。”
“嗯,我也这么觉得。”林默缄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雾气蒙蒙往上升,他眯着眼笑,“你觉得结局是怎样的?”
又是良久的沉默,沈叙白说:“大概……祁柏年会自尽,他的人生算不上多有意义,而且很累。”
林默缄淡淡笑着,“很浅显的解读,也是最大众的理解和猜测方向。但是如果这些结局总能被观众猜中,那就没有期待感了。换句话说,这个剧本再好也不会出圈。”
话音刚落,沈叙白有些挫败,但同样某种高层面视野的底色在淡化,似乎理解了所谓“人生疾苦,事在人为”是什么意思。
他特意向偏颇的结局去想,“肖仲的死亡结局会有逆转?”
林默缄健笑两声,“那是不可能的,叙白,你的生活常识要多拓宽一下了。”
一日之内,沈叙白连受两次挫败,精神气湮在冷气里,他悻悻不乐,“知道了,我本来就没那么聪明。”
林默缄走上前抚摸他的发丝,宽慰道,“没关系,那都是小问题。等剧本写完吧,写完就知道结局了。”
沈叙白忽然想到什么,问,“如果是openending,算不算一种意料之外的结局?”
林默缄简短地回复他,“算。”
这一次肯定将先前的挫败统统打散,沈叙白打开窗子,从窗缝呼进的风混合着新雪以及枯叶草根的味道,冰得他鼻腔内凉丝丝的。
心情有时像候鸟,迁徙是北方对他们下达的驱逐令,而同样的,这也是它们对自然的敬畏。
林默缄添水煮米,又回到房间继续看那些剧本,如果这本有一个完整的结局,大概会适合沈叙白这一类人。
因为他觉得,祁柏年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人,所谓“半死不活”在他身上很明显,但有一只候鸟忘记了迁徙,致使这种“半死不活”变为“终年长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