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站立之人正是清妙,右边一个小尼姑,沈明月记得是昨晚来报信之人。
清妙脸颊有些浮肿,远远看去像是发起来的面,她今早刚醒,就被王老爷叫了出去,原以为是昨晚的事成了,王老爷要给赏,便胡乱擦了把脸,兴冲冲前去。
到了却见王老爷一副狼狈像,就知他没从沈明月身上讨打便宜,正欲逢迎安慰几句,不料被小厮一把抓住,狠狠扇了她几个嘴巴。
王老爷受这一遭罪,心中憋闷,将一肚子屈辱尽数发泄到她身上,扬言要将她买到窑子中,她好生求饶一番,伏低做小说了一车讨好的话,才哄得王老爷下山去。
此事有现在这个结局,一点也不冤枉她,原本她是想先问问沈明月的意思,但因沈明月未将王夫人的赏银孝敬给她,她心生不满,生出这害人的计谋,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又将过错归咎于沈明月的不识抬举,怒气冲冲地去寻人,却得知二人刚刚下山去,恶气未出,怎能就此罢休,立即招呼同党持木棍经山门大路而来,到此围堵。
见到沈明月姐妹二人开心的样子,她怒气更甚,紧锁着眉头,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阴阳怪气地问道:“你那里去?这寺庙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沈明月见她这样子,首先想到这人若有头发,想必辫子该是朝天的,也暗猜她是被那王老爷找了后账,看这势头,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她嘴角浮着冷笑,心中涌起一股决绝之意,眼底的寒芒扫过面前的三人,之后卸下肩头的行礼,示意莺儿靠边站,今日她要佛挡杀佛、魔挡杀魔。
清妙身边的两个小跟班,被这冷静的杀意逼得脚下松动,似乎是想后退。
沈明月先礼后兵,上前一步说道:“我已禀告过慧明师父,结算了账目,如何不能走?”
清妙不知好歹地说道:“与主持说了,却没同我说,你也是个读过书的,应当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我照拂了你许久,就这样走了不合适吧?”
沈明月:“怎么不合适?我抄经赚的银钱与你五五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清妙本就无理,仗着人多耍起无赖,将棍子往地上一戳,气势汹汹地说道:“将银钱留下,就放你们离开。”
沈明月并不相让:“别贪得无厌!”
“都是你这贱人,坏了老娘的好事,给我上!”
清妙说着没了耐心,向“左右护法”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上前。
眼见两个尼姑上前来,莺儿被吓傻在原地,沈明月早已做好准备,一手接住右边打过来的木棍,俯身躲过左边挥来的木棍。
两招之间,她就探出这二人并不会功夫,手上力气也弱,只是胡乱挥舞棍棒,这倒是好解决,三下五除二便夺下其中一人的棍子,另一人见状,双手紧握棍子,犹豫着继续冲来。
沈明月将棍一挥,轻易打掉了对方的棍子,那人失了武器,后退着想要逃走,被她一脚踢翻在地。
两个小尼姑伏卧地,互相看了看,抬头见持棍之人一步步逼近,吓得战战兢兢,两腿发软,丢下清妙连滚带爬的仓皇逃走。
解决了这两个,还有清妙,沈明月刚想转身,忽觉背后被重重一击,力道之大震得她半边身子发麻,她不受控制地向前闯了两步,但很快努力稳住身形,转身见棍子从头顶上落下,她托起手中棍子扛住,被压得弯了膝盖。
眼前是清妙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只见她大吼一声用尽全力,沈明月的身子又下沉了一些。
莺儿看着二人打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担忧越来越甚,逐渐红了眼圈,从前在家时姑娘何其娇弱,连个重物都没提过,如今却能挥动棍棒,天知道姑娘离开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强大。
她沙哑着嗓子叫了几声:“姑娘……”
沈明月寻声一瞥,只见莺儿伏在路上,拖着一条腿向这边爬来,显然是受了伤。
可恶,清妙居然这样心狠手辣,那就休怪她手下无情了。
她再次看向清妙,眼神变得如冰刃般锐利,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狠劲一推将清妙推开,之后双手握紧棍棒,棍身如长枪突进,手腕向前,刺在清妙腹部,而后又将棍子横扫,似狂澜席卷,将清妙打倒在地上。
这致命一击,令清妙无法动弹,侧身倒在地上,看着沈明月握着棍子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吓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明月提棍指向她,厉色道:“就凭你们几个,还不是我的对手。”
“清妙,你虽然帮我寻了差事,但你也落了不少好处,我劝你适可而止,不要太贪心。你已身皈佛门,却心堕红尘,秽乱寺庙清净之地,实在罪无可赦,但就此改过也罢,若再犯到我手中,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沈明月说完将棍子重重向地上一摔,“啪”的一声断成两节,之后去看莺儿。
看着被摔得粉碎的棍子,清妙恐惧不已,非常后悔来招惹这个女魔头,自己那些龌龊事已经被外人知晓,若真捅到主持哪里,她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于是不敢再开口。
莺儿早已魂不附体,神情迷茫地见姑娘过来,只说右腿十分疼痛,几乎不能行动。
沈明月以为是伤了脚踝,便拿出云霄膏来,挽起裤腿一看,却是小腿处表皮发黑,按压疼痛,她怀疑是骨裂,但又不能排除骨折的可能,需马上就医。
她折了两根树枝,撸掉叶子当夹板,固定在小腿两侧,从包袱皮上撕下两条布,将腿和木棍捆扎起来,之后将人扶起来,带上行礼继续下山。
路过清妙时,见她正看着她们二人,沈明月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浑身瑟瑟缩成一团,蔫头搭啦脑,似乎再也翻不起浪花。
入城的路还有很长一段,二人互相扶持,行走艰难,临近晌午,还未看见安山城门,莺儿却再也受住疼痛,每行动一下都好似钢针入骨,面色也由红变黄再白,手心不断沁出汗珠,几乎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再看伤处,已十分肿胀,再不能继续前行,正忧愁之际,一个赶车的小哥儿路过,见二人有难,主动提出捎她们一段。
沈明月却将信将疑,这些日子的经历使她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一路提心吊胆。
这小哥儿也是热心,直接将她们送到了城中专治跌打损伤的仙芝堂门口。
沈明月感念其恩,拿出几文钱表达谢意,对方却坚辞不受,她不禁心中感叹,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仙芝堂的刘郎中问清伤情、捏过筋骨之后,露出满意的表情,说道:“姑娘的胫骨裂开,幸而事先将腿固定住,不然走了这么远的路,定会落下残疾。待我开个方子,回去用上几副便可消肿,之后需休息静养,切记万不可走动。”
沈明月更加庆幸没有耽搁时间,连连点头称是:“劳先生费心。”
随后她又忧愁起来,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下子又走不成了,还需要赁间房屋居住,而且天气就要冷下来,说不好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离开。
她暗暗叹了口气,眼下这个情况,着急也没用,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待她拿到药方付过诊金,又向郎中问了哪里有房屋可租赁。
刘郎中摇摇头:“隔行如隔山,姑娘若问我这药怎样煎服,我倒是能告知一二,可若要租房子,还得要找牙行。”
在他的指引下,沈明月找到了专以此为营生的王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