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住处,只见里面亮着灯,莺儿已然回来了。
想到自己毫无防备,这样轻易就中了清妙的圈套,她的怒气中带上了怨气,一把将门使劲推开。
“咣当”一声,惊得正在桌前剥烤栗子的莺儿站起身来。
沈明月被各种情绪压抑得喘不上气来,见到莺儿一脸茫然,再也忍不住脾气,怒问道:“你去哪里了?”
“我……”
莺儿不明所以,心中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只见姑娘浑身失是土,右手握着匕首,左手攥着一截布料,面色苍白,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她没有解释而是带着哭腔:“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随后关好门,扶着姑娘坐下,想将姑娘手中的东西拿出来。
可沈明月的拳头却攥得很紧,她刚才凭着一股勇气逞强,现在离了险境却还未松懈。
莺儿慢慢地打开她冰冷的手指,又倒了一碗水送上。
沈明月惊魂未定,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将水喝个干净,闭眼平复着气息。
待莺儿得知姑娘的遭遇,气得将桌上的烤栗子全扔了出去,擦了擦眼泪说道:“我说这清妙今日怎么这殷勤,拉着我烤栗子,原来是存了这险恶的心思,也怪我贪嘴,害得姑娘遇险。”
“让我缓一缓,你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下山。”
沈明月一口气吩咐完,无力地趴在桌上,刚才的噩梦如幽灵一般在周身环绕,使她难以平静。
指尖无意间触到了那把匕首,她下意识地握住,竟然从上面感受到一阵温暖与力量。
暖黄色的灯光为匕首的外鞘镀上一层柔和,全然不见了月光下的凄清凛冽,好似在对她无声地安慰。
往事却一幕幕浮现在脑中,竟然是关于顾洲的,就像刚才紧急之下,首先想到的也是顾洲一样。
可为什么会这样?她想了一下,认为应当是这把匕首的上一个主人是顾洲的缘故。
此刻回忆起顾洲,她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也没有恨意,就好似一个曾经共患难的朋友,最终不欢而散,剩下的唯有遗憾而已。
的确,在时间面前,一切终将释怀。
莺儿收拾好东西,打了水服侍姑娘洗漱,口中犹有抱歉:“都是莺儿的错,莺儿以后再也不会擅自离开姑娘了。但是姑娘,咱们就这样离开吗?”
沈明月也有些后悔,莺儿无辜,不该迁怒于她,带着歉意说道:“是我太冲动了,也怪我大意中了她们的计。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咱们现在都处境,不是她们的对手,现在银钱也够用一段时间,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
安稳的生活,几乎让莺儿忘了她们还是“逃犯”这个事实,现在想起来,忧愁便又爬上了她的眉梢。
吹灯安歇,沈明月没有睡意,顾洲的面庞在脑中挥之不去,他嘴角上的笑意,眉眼间的忧愁,眸光中的坚定,一切都是那么明晰,她甚至似乎能嗅到他周身那股淡淡的茉莉香气。
不过,这好像是思念。
不对,应该继续恨他。
她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可梦中又回到了那个曾经避难的矿洞,任凭外面风吹雨打,里面却是温馨宁静。
火堆忽明忽暗,映照着顾洲满脸的担忧,他就坐在那里,嘴唇贴上怀中女子的额头。
这一幕令她有些不大高兴,下意识靠近,却见那女子竟然和自己有一样的面容。
怎么会这样?沈明月心中一颤,猛然惊醒,天已大亮。
真是个奇怪的梦,惊讶之余是怅然若失,心中空落落的不知所措。
但她很快就走出这情绪,管它呢,一个梦而已。
叫起莺儿去用早饭,之后分头行动,她去监院寥结算,莺儿回住处收拾铺盖。
在监院寥外等了许久才让进去,微胖的监院慢悠悠地扒拉着算盘,看得沈明月心急,忍不住问道:“敢问师父何时能算好。”
她自认已经很有礼貌,可那监院头都没抬,清空了算盘,重新计算起来。
沈明月不好意地笑笑,手掌却在衣袖中握成拳,将不满封印在其中。
终于等到计算完毕,那监院却没有报价,而是吩咐一个小尼姑先去客房捡点物品是否有损坏,再去十方苑和经堂问问有没有未结算的账目。
那小尼姑行合十礼口中称“是”,慢悠悠地去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沈明月重重地叹息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悦,但那监院好似没听见一般,不急不躁地忙着手中的事务。
少不得又是一番烦躁地等待。
一个时辰后,账目单终归是面世了,沈明月痛快地交了钱,小跑着去偏门处与莺儿汇合。
出了庙门,沈明月顿觉周身轻松,她舒展双臂,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整个人似乎要飘起来。
下山的路轻松愉快,莺儿摸了摸腰中的银钱,带着些期许道:“姑娘,下山后能不能买半只烧鸭,咱们都好久没开荤了。”
沈明月看着莺儿的委屈样,才发觉她终究还带着孩子气,于是忍不住笑道:“买一只,一大只,吃饱喝足后再出发。”
“好,好!”莺儿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这条路原是为了方便寺庙中的杂役行走而修的,狭窄处也只能容一人通过,但也不妨碍二人下山的速度,说笑间已行至转弯处,再向前走一段便可与大路汇合。
可转过弯来,却见三个尼姑手持木棍,好似拦路虎一般将前路堵个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