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节夫人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当初我要是不给族中一个交待,你今天可就不姓程了。”
“不姓程就不姓程,程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云无忧小声嘟囔着,钻进忠节夫人怀里跟她撒娇:“我要随母亲姓。”
半晌听不见回应,她抬头去看忠节夫人,却见母亲垂着眼睛,神色落寞,瞬间想起英年早逝的父亲也是程家人,当即慌了神:
“我、我只是在骂程若鱼,还有那些欺负您的族老,不是在说父亲的不是……”
忠节夫人扯了扯嘴角,摸着她的脸叹道:
“其实你与阿鸢,也有过亲热和睦的好时光,她变成今日这般,实在要怪她那个母亲。
当年我还在侯府掌家时,袁惠卿就倚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处处挑衅,想要压过我一头,后来我离府修行,其中也有她一份功劳。
近些年我虽不再过问府中事宜,但她拿亲生女儿当踏脚石的事,满京皆知,我多少也有所耳闻。
可怜阿鸢本来金玉之质,全叫她给糟蹋坏了。”
云无忧听出了忠节夫人话里的惋惜,以为她对程鸢仍保有爱怜之意,于是认真道:“我日后会努力匡正妹妹的。”
忠节夫人却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你心地光明是好事,但母亲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跟她重修旧好、亲如姐妹,而是要你对她打起万分的警惕。”
“她们母女二人,如今都沉沦在阴谋诡道之中,自损心性而不知,你要防备着她们的手段,却一定不能去效仿,免得陷于泥淖,也变成她们那样的人。”
云无忧重重点头:“心正何愁着鬼迷,母亲教诲,我都明白,如今青鸾司中,我为正,程若鱼为副,日后她若再招惹我,我一定找机会光明正大地揍回去。”
“青鸾司……皇后那里,你也得提防着些。”
提起杨皇后,云无忧脸上浮现出困惑之色:“母亲,我与皇后从前是至交好友,后来为何决裂了呢?”
忠节夫人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昨日之日不可留,既往之事,不必再提,你们并非同道中人,早已分道扬镳,现如今她是皇后,你面上依着她就是了。”
云无忧乖乖答应,过了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胸口,取下一枚玉佩,捧给忠节夫人看。
“母亲,您可识得这块玉佩?”
忠节夫人将玉佩拿在手里仔细查看一番后,递还给她:“不曾见过。”
“我爹……就是我失忆以后救了我的那个人,他叫云飞扬,他将这玉佩给我,说这玉佩是我娘留下的。”
她细细向忠节夫人讲述了自己跟云飞扬之间的往事,忠节夫人听后沉吟片刻,道:
“他许是因为年迈孤零,想哄骗你为他颐养天年,不过即便如此,他到底是救了你,这玉佩在京中世家看来,或许平平无奇,可在寻常人家,也称得上弥足珍贵,保不齐真是他妻子留下的。
你们既然有一段父女缘分,你便好好保存这玉佩吧,莫忘人家恩德。”
忠节夫人所言,正是云无忧所想,她将玉佩戴回脖颈,又赖在忠节夫人身上,缠着她讲自己小时候的事了。
“你十一二岁刚回京那会儿啊,最喜欢爬树,也大约是天生爱木头,整日偷偷揣着个小匕首,到处削来削去,连我房里的桌几都没逃过你的毒手……”
就在忠节夫人母女二人依偎着回忆往昔之时,段檀也渐渐说服了良王。
“既然忠节夫人都改了主意,和离之事,便作罢吧。”良王捋了捋胡须。
“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孤不想再关心,但有件事,孤要给你提个醒。
那两样东西,很可能就在昭平郡主身上。
即便不在她身上,以武阳长公主和平溪居士当年对她的看重,恐怕她也知道踪迹。”
段檀默了半刻,恭顺道:“我会尽快找到为她恢复记忆的法子。”
……
缠着忠节夫人聊了个通宵,云无忧虽一夜未眠,却是神清气爽,鸡鸣之后,穿上宫里昨日送来的雀青色官袍,神采奕奕地入宫就任了。
被宫女引至凝云殿内,她对主位上的杨皇后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这么一大早,天色尚昏,满殿灯火煌煌,杨皇后一袭白色中衣,长发在身后披散开来,像抹幽静的影子,正拿着奏折在看。
此时她闻声抬眼,上下打量了云无忧好一会儿,道:“春服宜倩,夏服宜爽,你穿这身,很显挺拔,比本宫想得更好看。”
“殿下谬赞。”说老实话,云无忧如今面对杨皇后这位决裂了的昔日旧友,心情极复杂,甚至是有些无所适从的。
好在这时候有宫女从内室走来,解了云无忧的尴尬。
“娘娘,陛下醒了,吵着要见您呢。”
杨皇后放下奏折,起身向内室走去。
云无忧莫明被晾在原地,想着自己的职位,出声道:“敢问殿下,微臣如今该往何处去寻青鸾司众人?”
杨皇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寻青鸾司众人做什么?”
云无忧被她问懵了,顿了顿道:“自然……自然是为殿下统率她们,加以训练。”
杨皇后轻笑一声:“那是程若鱼的职责,不是你的。”
云无忧一愣,眨着眼不解道:“那不知微臣职责所在是……?”
杨皇后只道:“跟本宫来,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