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诺磨了磨牙,没好气的扔去一只药膏瓷瓶,“脸都花了,你还真是裴三水的好弟弟。”
“谬赞,谬赞。”
阿姊没由的一句调侃,宋涟清捕捉到一丝掩饰的意味,“阿姊和小均像是在打什么哑迷。”
孟钧险些被口水呛住,“哪有?”
他悄然朝徐诺挤眉弄眼,后者回以大大的白眼,拉过宋涟清白嫩的手,惊讶道:“啊,涟涟的手好凉,我们快些回去。”
他们这些小动作,宋涟清看在眼里,星眸里的清亮黯淡几分,心口堵了一团棉花。
她自认还算机敏,阿姊未说出口的名字,孟钧刻意打断的,哪里是陪同照料?
分明是那个从不看好她的人,裴照林。
外间无端传来一声笑。
宋涟清弯月眉轻蹙,“郎君笑什么?”
驾车的裴衡看破不点破,这一行人与堂兄明显都相熟,不知为何其中两位极力帮着堂兄掩饰什么。
“无甚,只是发觉一些有趣的事。”
疑雾愈起愈厚,蓦地,宋涟清想起源县那日,阿姊陡然一句:“涟涟当真不记得他是谁了?”
她十岁离京,友圈甚小,若说相熟的,加之她此生最厌之人裴照林,也才三人。
郎君加冠便有表字,若思淼是表字呢?大不了一散了之,都瞒着她做甚?
宋涟清越思索越委屈。
裴思淼,你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弦月高挂,马车毫无装饰,融进夜色里。
魏家的阁楼上,李钦攥着拳向前一步,“大人,孟钧可查到不少东西,就这么放他走了?”
李侃轻抿一口清酒,无奈道:“那要如何?”
“陆芸娘也让裴大人救走了,若她说了不该说的。”
“她不通文墨,如今聋哑相叠,不成威胁。”
李钦心绪逐渐激昂,“可他们顺着魏骞查到殿下,我们......”
杯中映月,为李侃俊美面容着了一层寒凉的薄霜,“今日魏家三里内,你可知裴照林布了多少兵?”
“三百?”
李侃放下金盏,“一千有余。”
李钦微愣,听他问道:“你可知我们还剩多少人?”
“三......三百。”
郎君重新斟满一杯酒,“近日殿下在秘密转移马匹,交代卢家人切勿回楚州马场。”
“另外,让他们快些运走剩下的茶叶,别再出现此等蠢事。”
李钦为难道:“恐怕还要等两日,表娘子帮着新州治水患,诸多河道不通行。”
“一旦通行,即刻发运。”
“是!”
李侃斜倚茶桌,看着凉凉月色,一饮而尽,清酒亦着实凉,入喉寒遍四肢百骸。
良禽择木而栖,他时任大理寺少卿,却随晏王坏事做尽,盼着莫须有的家族权势、荣耀,值当吗?
......
马车停在城北偏僻的一座宅院。
裴衡扶着孟钧进门,“这里是我的私宅,厢房已备好,几位请便,裴大人稍后便到。”
他摘了帷帽,近距离瞧着云鬓娘子,眼底的探究难掩。
堂兄上哪找的这天仙娘子?
宋涟清因着裴大人疑似幼时宿敌,心绪有点烦躁,暂时不想与人多交涉,“多谢这位郎君,阿姊替小均瞧瞧伤势,我先失陪了。”
言罢,她兀自离开。
剩下三人皆一怔,不明所以。
孟钧的伤口虽看着可怖,好在皮外伤居多,但也不妨碍他疼得直叫唤。
徐诺啧了几声,替他系上最后一绺绸缎,嫌弃的拍了拍手,“这几日别碰水,我去瞧瞧你涟清阿姊怎的了。”
“诶,等等。”郎君唤住她,虚弱的开口:“当年三水哥板直了些,多有得罪涟清阿姊,愧疚多年,重逢后终于有个温和开端......”
他鬓角微湿,眼尾薄红,张扬的气势敛去,竟有几分可怜。
徐诺面上的嫌恶虽消散,但语气依然刻薄,“怎么?”
孟钧干脆屈辱道:“徐诺阿姊,恳请阿姊别拆穿三水哥。”
徐诺先前怪人家从来不唤她阿姊,此刻真唤了,她骄矜的眉眼现出淡淡疏离,心底却像是有春絮乱飞,痒痒的。
她收好瓶瓶罐罐,故作云淡风轻道:“我自有分寸。”
荷花池边,宋涟清来回踱步,忆起当日在义庄,她与裴思淼道别回京时,若不是徐世叔打断,他想问的应当是,是否记得他......
游廊里响起阿姊的声音,“涟涟可有心事?”
宋涟清溺在疑海中,迫切确认道:“阿姊,你与裴大人是旧识对不对?裴大人的名字,究竟唤什么?”
徐诺僵然一瞬,她如何也没料到,小娘子开窍的时候,会如此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