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右侧,一块墙壁徐徐移动。
宋涟清自觉往后退了退,眼眸里俱是复杂的期冀。
郎君微微颔首,抽出肃清剑,腕上的力量下一瞬便要化作剑气,却在转身挥剑那一刻,急急收住。
“是你?!”两人同时惊奇出声。
宋涟清闻言探出了脑袋,面露欣喜,她忍着不适,提起裙裾绕开一摊摊血迹,“阿姊!”
精巧的连弩架在女娘的藕臂上,那袭茜色束腰百迭裙尤为扎眼,更衬得身形高挑如鹤。
入目血红片片,后怕涌上心头,确保宋涟清毫无无损后,徐诺冷凝着始作俑者,“如此险境,裴大人缘何将无辜之人都牵扯进来?!”
她并未收回连弩,指尖的连杆甚至缓缓收紧,短箭锋利冰凉,就朝向郎君的心口。
宋涟清瞳孔微缩,“阿......阿姊。”
莲花青剑泛着血光,徐诺所说无辜之人,指的绝非血泊中人。
裴照林收剑入鞘,淡漠道:“我护得住。”
徐诺轻嗤一声,“裴大人端方君子,该戒自欺欺人。”
裴照林忍无可忍,“徐诺,你......”
后者提着连弩侧身,打断他:“裴大人可要瞧瞧,你的好弟弟如今是何情形?”
裴照林敛下双眸,眼底一片暗色,孟钧?
“小均总旗可是出事了?”
红衣少年浮现在脑海,宋涟清先问出了声。
右侧密室幽暗,实则几间地牢,四处充斥着粘稠的血腥味。
狰狞的铁链将少年缠在十字支架上,那件单薄的寝衫哪还有一处好料子,从领口至腰间,密布瘆人的血口子,张扬俊逸的面容亦伤痕不断。
破开木门的声响刺耳,孟钧混沌的思绪现出一丝清明,待看清楚来人,他眼角的那弯小月牙熏得绯红。
“三水哥,你终于来救我了。”
只听“嘁”的一声,一盆冷水泼过来,“你三水哥贵人多忘事,家家酒不亦乐乎,哪顾得着你?”
孟钧一脸迷惑。
宋涟清却知晓阿姊看出了端倪,云鬓唯有出阁的娘子适合盘,阿姊定然觉着她与裴大人假扮夫妻不妥,阿姊教训的是,她无话可说。
裴照林理亏,心中甚至生出一丝愧疚,头疼的招呼徐诺进来,“徐娘子方才从那堆尸体里薅过来的钥匙,不妨试试可否打开这锁链。”
孟钧心神微颤,那抹茜色热烈得刺目,她眉眼间总是萦绕着淡淡的骄矜,隔了许多年岁仍然如此。
“徐诺?!”
徐诺不耐的睨了他一眼,“没大没小,要唤阿姊。”
孟钧偏过头去,果断拒绝:“唤不出。”
徐诺不得不承认,这几年游医南北,遇到的郎君形形色色,无一像孟钧这般,便是血淋淋的伤口花了脸,亦独具张扬的破碎美感。
她忍不住恶劣的毁掉这份张扬,“这锁,我亦开不了。”
昔日青梅竹马同窗相聚,宋涟清心情极好,眼瞧着少年涨红了脸,她轻笑着上前,一连唤了三声“阿姊”,“好了,别逗他了,此地不宜久留。”
她的话音刚落,锁链打开,徐诺利索的扯开铁链。
孟钧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徐诺!”
“不必言谢。”
两人火药味十足,裴照林微挑眉宇,之后的一段时日,应当甚是有趣。
几人幼时一同进学,裴照林大两位娘子三岁,孟钧年岁最小,才十七,两位娘子虽同为二十岁,但徐诺到底要年长两个月,他们青梅竹马,同窗之谊,只是后来造化弄人,四散天涯,一桩走私案子,竟让几人重新聚到了一起。
魏家的密室连通八方,一行人摸到了院尾的后罩房,这里多为侍从所居,今日府里宴客,侍从各处奔忙,此间院落,廖廖两个侍女回来躲懒。
“诶,小夫人今日又没碰餐食,她这般女子,放在乡下浸猪笼都是轻的。”
“那可不,出逃有私情便罢了,还让人抓了回来。”
“这都什么事儿,苦了我们这些侍候她的。”
......
一行人往瀑布似的白色木香花丛中隐了隐。
孟钧许久不见天日,清香扑面而来,令他恍惚一阵。
声响远去,他吃力的拽住裴照林的衣襟,“三水哥,快将魏骞的小夫人救出来,她知晓魏骞往年行踪和交际。”
“在何处?”
“马厩。”
几人顿生恶寒,一没掠走你魏骞的钱财,二没暴露你魏骞的身家性命,把人关在马厩里羞辱,何至于此?!
“后门可放心出去,我备了马车。”裴照林眸色一凛,提剑离开。
车辙声清脆。
徐诺如梦初醒,喃喃道:“难怪我小舅没找着人。”
宋涟清理了理衣裙,猜测道:“阿姊随四东家来的?”
“不错,我差他待我到辰时,若我没来便先走。”徐诺微顿,愤愤斥道:“我们那日刻意没告知你计划,他裴照......”
“他陪同照料涟清阿姊。”
孟钧将将陷入混沌,听她如此危险的一句,登时心明如镜。
徐诺那冰飕飕的目光扫过来,他咧嘴一笑,识趣的补了一句:“也是功过相抵。”
少年虚弱的靠在车厢角落,顺着唇角留下一长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