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而取下那柄刀,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您真的认不出我了?”
吓我一跳!
刀直接脱手。好在腰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了它。
转身,店员小哥握着刀委屈地看我,仿佛要对我念出那句著名的:“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清汤大老爷,我发誓我从来没有玩弄过他这姿色的!
这种的轮不到我。
不是,长成他这样我还能忘?
指不定是我被谁下药失忆了,这个时候应该打110。
先等等,问清楚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别报假警。
“我吗?我不认识你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把刀摆回去,温声提醒:“明月姐,我是药研啊,三年前你回村子里时我们见过的,我送你的刀还在吗?”
哦~记得记得,怎么会忘呢!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哈。
我激动地拍拍他的肩:“好小子都长这么高啦?考得怎么样?在这里打工吗?”
他笑得更开了,眼睛都眯起来,那点锋锐气息荡然无存,温和无害像只晒太阳的小狗。
我当时所料不错,药研长大果然是个男妖精。
他拉我坐下,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又端上一杯温水,很自然地叮嘱:“少吃点冷的,小心肚子疼,不喜欢水还有别的饮料,稍等一下我热好给你。”
别,少年你的人妻光芒闪到我了。
我拽住他袖子让他别忙和了,药研这才停下四处倒腾的脚步。店里可能只有这一把凳子,已经长大的小孩儿在我面前蹲下,单膝点地维持平衡,回答到:“这几年有好好吃饭锻炼,有长高一些,今年才考到这里的大学,家里支持我开了这家小店,以后没事的话,明月姐可以多来坐坐,平时大多就我在。”
“那挺好的啊,听说咱这的大学分数线还挺高呢,你可真厉害!我在对面上班,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啊,别怕麻烦我。当年还是你带我到处上树下河,现在来我的地盘,肯定会罩着你的!”我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是细细软软的。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嗫喏说不出口。
我追问几次,他才红着脸交待:“一个人吃饭吃不下去,以前在村里,都是兄弟们围在一起吃的,现在只有我……”他抬起头,手搁在我的膝盖上,水润润的眼睛殷殷看我,“明月姐可不可以过来陪我一起吃?我做饭很好吃,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提前告诉我,
我一定做,就算不会也能学!好不好?”
我犹豫了。听起来是我帮他,这怎么净是我占便宜啊!而且他再怎么长大在我看来也是个小孩子,使唤他做饭我实在心有愧疚。
见我半天没应下,他有点心急,轻轻摇了摇我胳膊,撒娇道:“我才来一星期,已经瘦了五六斤了,再这样下去开学军训时肯定受不了,明月姐你就答应我吧?”不等我回答,他收回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任发梢垂落遮住眼睛,闷闷说,“当然,要是你午饭要陪男朋友吃,那就算了,他比较重要。”
“没有的事,我还单身呢,找对象哪有那么容易啊!”我连连否认,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答应药研会经常来找他吃饭,但他只用偶尔不忙的时候自己做点想吃的就行,不用太迁就我,我也会带自己喜欢吃的过来给他尝尝。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午休时间就要过了,我叮嘱他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加了联系方式就赶回去上班。
过了马路,余光扫见药研还直愣愣站在太阳下暴晒,招手赶他回去吹空调。
他看我回头,下意识抿出一个笑,隔着车水马龙的道路用力朝我挥手,有点那年热情又羞涩的少年味儿了。
我们在一起吃了很多顿饭,越来越熟。他要上学了,找了他家哥哥,一位青色短发的温柔青年来看店。两兄弟长得各有各的帅气,于是这家小小的文创店每天挤满了来欣赏美色顺便购物的年轻人。
第一次见他哥是在午饭时间,我熟门熟路地推开挂着“休息中”牌子的门,风铃叮铃中,一位长身玉立的陌生青年,他盯着我看的眼神有点奇怪:“您好,请问您就是药研说的大……”
我赶在他叫出那个有味道的名字之前赶紧接话:“您好,我叫明月,那个名字是我们玩游戏乱取的,请问您是?”
不等我们说什么,药研从后门冲过来,喊着:“一期哥别提那个!”
他说的太快我没听清楚,跟着学舌:“期期哥?”
青发青年有些不满:“您叫我什么?”
“……期哥?”
“也不许叫我妻哥!”
好嘛,你的雷点还挺多的,堪比地雷战,以后打招呼前我还要先玩一局扫雷。
“我还没跟明月说过您,不关她事,都是我的错。别生气啦一期哥!”药研打了圆场,我们三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吃饭了。
一期哥问了我很多问题,什么对药研的看法、对感情的态度、如何看待始乱终弃、觉得药研送的那把刀怎么样等等。
毫无逻辑。
但我还是礼貌地一一回应了。
药研忙了一早上饿极了的样子,只顾把脸埋进饭碗里,都不知道夹菜。我挑了几样他喜欢吃的,嘱咐他下次这么辛苦的话可以叫我来搭把手,不要自己逞强。
一期哥左看右看,不说话了。
后来的后来,我稀里糊涂却也顺理成章地带着他回家见了爸妈,大家吃过晚饭一起坐在楼下小院里赏月,他悄悄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果然还是最喜欢明月了。”
挺好,我也喜欢月亮,爸妈也是,看我的名字就知道。
他手心的温度略高,烫得我脸都红了。
那晚,在如水月色下,他把当初送我的短刀抽出来,郑重其事道:“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对你不好,或者……你不喜欢我了,请不要告诉我,直接把这振刀折断就好,认准这里”他在刀身上指出一条线,微笑着解释,“就是这个地方,用硬的东西一砸刀就会断。到时候我就再也不来烦你了。”
胡说!我白了他一眼,抢过刀塞进鞘中收好,早都送我的刀,就应任我处置,轮不到他再来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更别想弄坏它。
那晚的月色很美。
直到我的生命走到尽头,也依旧记得,水一般的月色笼罩在短刀身上,发出莹莹的光,像是药研的眼睛,永远清澈,温柔,坚定不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