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起床,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停咳嗽,我就知道感冒严重了。
流岚趴上墙头还没说话,就被我一连四五个喷嚏喷回去了,五秒后出现在我家院子里,不由分说非拉我去看医生。
不是?这就是医生?
我指着面前穿一身白大褂戴眼镜的药研,手指头都在发抖。
阿祖,收手吧,别玩了,这种事不可以过家家的!这不是草菅人命吗?不如让我回去煮葱白水喝。
流岚和药研两个人把我按住,说药研他从小对学医感兴趣,刚会说话就拜隔壁村卫生所老医生为师,村里人大大小小毛病都是他治的,那个穿着一身秋衣秋裤带黄头巾爷爷的迷路病也是他治好的。
我可能头晕的厉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迷路病是个什么病,以为是阿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听起来还有点靠谱,我实在累了懒得挣扎,等着药研医生给开药。但是小孩儿哥转头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一次性针管针头和各种药瓶子。
我瞥了一眼。
不是吧?这么粗的针头?努努力我的小拇指都可以塞进去了吧?上次见到这么没数的针头还是在超市儿童玩具区的“家庭医生玩具套盒”里。
庸医!绝对是庸医!这一针下去可能我以后都不能喝水了,会变成花洒的啊。
我觉得我的感冒已经好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药研也算是个神医呢。
流岚力气太大了,我被死死按在床上,嚎得门口路过的杀猪匠都感叹这猪养得真精神。
意识到无意义的哀嚎打动不了这两个铁石心肠的人,我转而开始苦口婆心。
“哥,两位大哥,我可以不打针吗?首先,我真的会痛;其次,药研挨个儿敲药水瓶子脑瓜崩开它们天灵盖儿,药水瓶也会痛;最后,药研你亲手掰瓶子,你也痛。呜呜呜呜求求你放过我吧,这针头太粗了我会死的你们信不信!”
幸好我的柔情攻势奏效了。药研和流岚同意不打针,熬药给我喝。
我为了报答他们的不杀之恩,端起碗一饮而尽,喝完就两眼一闭躺平了。
流岚以为我死过去了,刚要医闹,被我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大喊水水水止住了。
仙儿大哥,我给你的大酱汤找到了完美的酱汤伴侣。这一口药下去,别说一碗臭水汤了,十碗我都可以面不改色。
它苦的人味觉失灵了啊!我的舌头完全丧失了存在感,只有回味无穷绕梁三日的苦涩,苦涩,还是苦涩……
以后我要培育一款加强苦瓜味的黄瓜报复社会,就从药研这儿进货药汤给黄瓜苗施肥,吓爱吃黄瓜的人一跳!
药研年纪虽小,药汤确实熬的不错,一天三碗药下去,我就痊愈了。
再不痊愈我就要死了。火化烧出来的灰都会自动拼成一个“苦”字。
我握着小孩儿哥的手感激涕零谢谢他放我一马,不是,谢谢他饶我狗命,他红着脸推脱只是小事。
流岚在边上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小事啦,他平时给猪看病也这样,粗鲁地不把人当人。”嘿,这不骂我呢嘛?我二话不说赏了这位幼稚的绿头鸭一个肘击。
就在这时,那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小男姑娘乱跑了进来,开开心心地对着药研说:“药研哥,你心心念念的大酱终于来找你啦?”
什么?
罪魁祸首原来竟是你小子!
那年杏花春雨,我以为你是高情商,竟然是错付了吗?
私以为,叫我平平凡凡的“老大”都比“大酱”好听,实在不行,跟我那些损友一样叫“月子”姐也可以啊。
好过每次都提醒我那碗稀释了的粪坑汤。
流岚哥院子里那棵疑似石楠花大规模开花前,我在网上投的简历可算是有回应了,约好面试时间在三天后,简单收拾行李就得紧急回家。
我把当初带来的乱七八糟小玩意儿都送给了这些天来照顾我、陪我玩的乡亲们,大家送我到村口,退搂着猫咪们抽抽嗒嗒哭个不停,我抱了又抱,没办法只能把他塞给药研。
一抬头,药研也红了眼圈。
这咋弄?我挠挠头,司机在鸣笛催了,我一揽子把小孩儿哥按进怀里用力搂了一下,
摸摸他的发顶,留下句“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还好跑得快,不然我怕他要摸回来,刚刚看见他下河捞鱼没洗手来着。
三年后。
快到午休时间了,翻遍外卖软件没有一个想吃的,我决定今天下楼到隔壁的商业街吃去。
七月的天实在是太热了,刚迈出楼门就仿佛一脚迈进了烤箱,空调房里积攒的凉气儿被暴烈的阳光逼出身体。对面的奶茶店门口大大的“冰激凌半价”深深地吸引了我,等回过神来,手里的冰激凌已经仅剩一半。
天意如此,今天我注定要栽在这根冰激凌手里,也只能顺应天意。
隔壁新开了家文创店,顺路去逛逛,反正现在还不饿。
门上风铃一阵响,前台的小哥转过身来。
如紫色水晶般剔透的双眸嵌在线条锋利的脸上,黑色的头发零碎顺着耳边滑下,几缕搭在肩膀上,挺拔的身形伫立在那里,坚定沉稳,犹如很久以前就在此处等待的一尊石像。店外灿灿日光顺着我拉开的门缝挤进来,跃入他的眼中,那双眼眸泛起微波,石像瞬间活了过来。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您也可以随意看看。”他微笑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堪比刚才那份巧克力冰激凌,气质却又冷淡锐利得像店里的空调冷风。
“哦、哦不用招呼,我自己看看,不麻烦你了。”我愣了一下赶紧接话,顺便鄙视自己差点耽于美色。
他收回笑容,垂头不语。
哇,事业心要不要这么强啊,不让他介绍还不开心了?
我环顾四周,展示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仿真刀、御守、印花信纸、串珠等,做工都很精致,款式新颖,颜色搭配的也龄人眼前一亮。
正要拿起一封淡蓝底色、樱花印纹的信纸时,却被角落一柄刀攥住了视线。
好像我家里那把哦,就是从老家带来的那把水果刀,几年过去了依然锋利如初。
高情商小孩儿哥现在怎么样了?算算应该考完试了,不知道成绩如何。就算考不好也没关系,他还可以继承家业回去当老板,那刀的质量如此好,肯定不愁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