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宿离开后,段明予打道回府。
他心里还是不畅快,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这导致直到晚上,即使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他躺床上依然没有睡意。
回忆像默片一般在脑海回放。
段明予深陷其中,即使情绪无澜,但心神被占满的程度,让他逼仄,苦闷,呼吸不畅。神经紧绷,他的脑子就是没有间隙休息。
他叹了口气,起身塞了两颗褪黑素进嘴了,又回到了床上。
已经快凌晨一点,这时候就连平时没事就给他发消息吐槽鸡零狗碎的张知和都已经睡了。消息停留在他给对方发了一个几秒的雪山景色视频,对方回复:下次也带我去【玫瑰】。
连一个聊天的人都找不到了,段明予深切的体会到那句人一到晚上就容易多愁善感。
就这样,一晚上就这样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无声回忆录。
酒店隔壁传来轻微的水声。
呲——
蜂蜜倒进温水里发出细微水声,却因不能迅速融化而聚成团。
十二岁的段明予用瓷勺搅动着未化的蜜丝,直到它们全都溃烂。
那时他父亲段暄刚搬去临市分公司。
深夜客厅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他握着水杯出去——江萤蜷在沙发前的地砖上,边上倒着红酒瓶。
她醉得一塌糊涂,像条搁浅的人鱼。
“妈妈,喝水。”
他小心翼翼蹲坐在身边,呼唤对方的神志。
女人魔怔的眼神徒然一激灵,抓住他手腕,美甲掐进皮肉:“小予,要争气…妈妈留不住爸爸…”
“混蛋东西,”
“凭什么…”
“咳咳…家要被他搞散了…”
眼眶里酒气混着泪水,她疯魔自语。
保姆早被遣走了。江萤精神不好的时候不想在家里看到任何一个女人。
十二岁的少年饿着肚子苦笑。
蜂蜜是解不了现在的苦的,就连之后的也是。
初三模考他考了全省第三,同学拉他去了电玩城。
回家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江萤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
客厅只开了边顶灯,灯光将沙发上女人的影子斜劈在墙上,她忽然笑起来,开口第一句:“小予,不要和会影响学习的朋友出去玩哦,现在这个时候不能分心,妈妈这次不批评你。”
段明予扯着书包的双手卸力:“对不起,妈妈,下次不会了。”
第二晚回家,客厅多出个摄像头,悬在角落像只不会闭合的眼睛。
“妈妈怕你分心。”江萤笑着往他碗里夹海参,“你爸爸秘书说,张叔叔儿子考上A大了。
“张叔叔记得吗?小时候来过我们家的。”
“只要听妈妈的话,咋们小予也会考上A大的。”
段明予盯着海参黏腻的切面,感觉很腥很恶心,他不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