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盛怀海揪住段明华的袖子,扯着她上二楼卧房。
阿嬷比鬼还缠人,拉着两位鬼轿夫,玩起炸金花。
盛怀海把她推到床边坐好,他翻出一双轻便的运动鞋,攥着她柔细的脚踝,为她换好鞋。
将寿鞋放于床边,他巡视屋内一圈,随便找了个玻璃杯,倒扣在鞋跟边。
“他要是来,先进杯子,不用你穿着。”盛怀海解释道。
段明华愁怨的不想说话。
盛怀海快步转到衣柜,脱下肮脏的冲锋衣,套头一件毛衣,再说:“轿夫拖不了多久。这件事要速战速决。”
段明华勉强提起精神,问:“怎么解决?”
“去除你身上的死气。”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很多时候,段明华都要怀疑盛怀海是不是专意给她多说些话,才老是说些废话的。
她便问:“怎么去除?”
盛怀海望远处,又看钟表,“地盘就那么大,走一走,看一看吧。”
“要是去除不了呢。”
“我大闹地府。我倒要看一看,是谁三番四次抢我老婆。害人鬼就是害人鬼,当多大的官,都是害人鬼。呸!”
他说得认真,段明华却被逗笑了。悠悠晃头,金片片耳环妖异一闪。一张白面,美丽的醉人。
她说:“你别说孩子话。”
“不是孩子话,是成人话。”他的目光火辣辣的。多是毛衣有静电,给他电的了。
属实是怕了他的目光了,段明华危脆的折着白脖子,眼眸微眯,问:“你要怎么去地府?你上白轿子,代我去吗?”
“不必那么麻烦,我割个喉就能去了。”
他的话似在说笑,段明华反而笑不出来。
*
秉着节约时间的目的,盛怀海连阿嬷都劳驾了。
寿鞋边光放个杯子不够,他请阿嬷在寿鞋四周布个法阵。
“我的亲娘嘞!我哪能做这个。我记都不记全!”阿嬷给难为坏了,急出了一身的红疹子。
“我记得。”
“我也记得。我俩帮老太太布置。”两个鬼轿夫不是白吃白喝的,争先恐后要帮阿嬷。
“会不会受到你们大人的责怪?”阿嬷不无担忧问。
“不会!大人多眼高于顶呀,看的是天上人,我俩入不了他的眼。”
“在大人眼里,我俩就是木头、骨头,石头,不能是活着的死鬼。”
两个鬼轿夫拍着胸脯保证:“交给我俩,你们放心。”
“行。”
事交给一位老人和两个半醉的鬼,盛怀海领着段明华出了门。
朝山下走着,他把握热的登山杖递给她。
“我有拐杖。”段明华敲敲竹木拐杖,不接受他的。
盛怀海瞅着她细细的鞋尖,说:“这根结实,你能走的更快点。”
段明华急的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你背我,更快点。”
盛怀海犹豫了下,快速抱起了她,乱瞅着前方说:“抱着走更快。”
下来藏渊山,盛怀海见她晒的额头出汗,喂给她一颗安息香丸散阳,再塞她手心一枚碧玉玉佩辟邪。招手拦住一辆车,载着两人赶往赵有山的祠堂。
经过赵师傅的篷布店,段明华见店门开着,稳妥起见,说:“赵师傅是赵有山的亲戚,可能是回来歇会儿的,先问问他。”
段明华想到的,盛怀海也想到了:寿鞋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桌底,最有可能是赵有山的家人搞的坏。若是如此,大喇喇的登门去问,恐会打草惊蛇。
“停车。”
段明华先下车,拄着登山杖,穿过篷布店,进入彩扎室。
布帘内有人,她没入内,敲敲登山杖,发出咚咚两声。
赵师傅穿着黏满碎纸屑的丧服,坐在椅子上,戴着老花镜,拾掇着条案的彩绢布。
弯着腰瞅到段明华,他烦躁的背过了身,大喊:“那事没门!”
这些天赵师傅被女孩逼的了,率先想到段明华是为送王船而来的。
段明华的面上没什么反应,腰板子挺得板正正的。处于这种要死的状况,她已不怕盛怀海得知什么事。
盛怀海慢了一步进来,问:“哪事?”
赵师傅哈哈一笑,掸掸衣摆,起身迎接,圆着话说:“认错人了。刚才来了个属虎的,让我扎老虎的彩。我说得等老表的丧事过了。活人的事能等,死人的事可等不了,他不依,说他生日这两日,要我加紧时间赶活儿。太上皇过生,也不带这样的呐。我把他啐走了。”
“你应该多招几个徒弟。”
“正物色着。”
赵师傅招呼着两人,端上茶水和果子,问:“你们小两口来办啥事?”
“她被赵有山的死气缠身,命不久矣。”没工夫喝茶,也没功夫坐,盛怀海站着,瞭了眼腻在门口不愿进来的段明华。
她比满堂的纸娃娃、布姑娘都靓,可沾满了凉气,女气阴得浓艳,多要化成鬼。
“这么大的事啊。”赵师傅信赖盛怀海的本事,对神鬼之事波澜不惊,问:“咋搞的?”
“吃了个席。”段明华只说了一半的话。
盛怀海维持着她的脸面,帮她问:“老人去世后,他家人有什么异样没?”
赵师傅浅想了下,没当一回事道:“没什么事啊。”
再大的事,都被赵有山的死压下去了。
“一定有事,你多想想。”盛怀海的表情凝重了些。
赵师傅这才察觉事大,严肃着细细想起来,还真钻出一件事。
“商量办丧事,我表弟说起父死三年衰的话,叹气说太不吉利了。而这三年,他家是万万不能衰的。儿子考大学,女儿晋升正处,夫妻俩还准备一番大投资。”
“他们想出什么法子避免了吗?”
“不知道。哦,哦,我看见表弟去找了小吴角。”
说罢,赵师傅一见夫妻俩如出一辙的僵住表情,乐得拍膝大笑:“哈哈哈哈哈,小吴角算你半个儿子吧?孟良杀焦赞,自家人害自家人!”
“你乐什么。被害最惨的是赵有山,他是你的亲戚,不是我的亲戚。”
盛怀海利索迈大步,跨出木门槛,揽住段明华的肩膀离去。
赵师傅诧异的啊了啊,本想跟着去瞅瞅,又想他没半点本事,还是不去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