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秋典,显然不是寻常的朝仪。
她心里很清楚,局势已然起了变化。表面上仍旧平静,暗地里却已有太多力量在缓缓集结。
天色越发暗下来,远处街巷中传来零星的夜鼓声,一声声敲在寂静的夜里,敲得人心头微微发紧。
院子里传来丫鬟轻声的脚步声,随后是厨房送来的晚饭,几样简单的清汤小菜,热气袅袅。
江枕风提着裙摆,缓步走过去,坐在食案旁,慢慢用起晚饭。动作不急不缓,每一口咀嚼得很细,神情淡然,似乎并未被白日里听来的消息扰乱分毫。
饭后,她吩咐丫鬟收拾妥当,自己披了件薄披风,走到院中散步。
院里已经点了灯笼,微弱的灯火把小小的院落映得一片温柔而朦胧。槐树下落着不少枯叶,风吹过时,沙沙作响。
江枕风沿着青石小径慢慢走着,步子轻盈,腰背挺直。
她走到院角,停下脚步,远远望了一眼高高的城楼方向。夜色下的汴京城,灯火零星,像极了被密云遮住的星辰,明灭不定。
夜风有些凉,吹得树叶微微颤动。
江枕风披着单薄的披风,在院中缓缓踱步。她走到廊下,伸手卷了卷衣袖,抬眼看了一眼暗下去的天色。
丫鬟远远守着,没有上前打扰。
屋里灯火透着窗纸,隐隐照出案上摊开的册子和未收拾好的茶具。夜色这样静,似乎连一声狗吠都被压在空气下面。
江枕风慢慢转过身,走回屋内,推门而入。
屋中余温尚存,她坐回案前,拿起笔,在账册后头空白处写了几行字,又折好塞进信封。
她吩咐守在外头的小丫鬟道:“叫盛淮进来。”
小丫鬟应了声,轻手轻脚地跑去唤人。
不多时,盛淮快步走进屋内,躬身站在案前,神色恭谨。
江枕风把写好的信递给他,语气平静:“明早送到城东的张家茶行,由他们转到礼部侍郎府中。”
盛淮双手接过,微微一怔,低声问道:“小姐,要开始接触了吗?”
江枕风微微颔首,神色平静无波:“礼部负责秋典,动静最先起于他们。若要探得实情,须得有人在其中。”
盛淮不再多问,小心地将信收好,郑重应下。
江枕风略作停顿,又道:“盯紧城中动向,若有礼部官员私下与军中往来的人接触,立即回报。”
盛淮点头,退身离去。
屋内只剩江枕风一人,她放下笔,慢慢拂了拂袖口,目光落在窗外黑沉沉的天幕上。
风穿过廊下,吹得灯火一阵摇曳,投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微微晃动。
夜已深了,街上的人声早已散尽,只余远处传来的几声巡夜人的梆子声,清清脆脆地敲打着沉闷的夜空。
江枕风没有再点灯,只合上案上的册子,理了理桌上的纸笔,起身关好窗户。
一切安排妥当,她也没有急着休息,只坐在榻边,静静听着风声和院中零碎的响动。
秋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早,天一黑下来,气温就降了不少,屋子里虽有炭炉,但并未点火,空气里带着一丝隐隐的凉意。
江枕风披着披风靠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她心里明白,秋典之事不过刚刚起头,接下来,朝中风向每一丝变动,都足以牵动整个局势。
眼下需要的,不是急躁,而是耐心。
时间一寸寸地过去,夜色更深了。院中丫鬟换了守夜的人,轻手轻脚地走动着,尽量不发出声响。
江枕风静静地坐着,直到天边隐隐透出一线微光,她才缓缓睁开眼。
新的一天,很快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