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玉笑起来，眼睛微亮，惊讶道：“婶子？”

陈香月看看木桶摆放的位置，确定不会掉下来才转过身来。

她为人爽朗，张嘴就说个不停：“哎呦，这么沉的桶，一个小姑娘是怎么走这么远的，可要累坏了。”

话音落，不等林双玉接话，又说：“可是早早从山上下来的？天都没亮吧，可得小心着些，不小心滑了可怎么是好……”

完全不给林双玉接话的机会，林双玉也不急，走在陈香月身边，笑意盈盈的听着她唠叨。

陈香月健谈，从村里诸事，谈到她一双儿女。

陈香月看向林双玉，话音止住，爽朗一笑：“你瞧瞧我这个毛病，说起来就没完。”

“谁说不是，娘都不让林阿姐说话呢。”坐在板车上梳着双髻的小姑娘摇晃着脚，半点不给她娘留面子。

陈香月嗔了一眼女儿，语气确实宠溺：“就你多嘴。”

林双玉适时开口，有条有理的从头说起：“谢过婶子，不然我还不一定能不能坚持到进城呢。”她真的很感谢陈婶的帮助，路程才过半，自己就没了力气，没她们帮忙，辛苦捞的这些鱼就白费了。

林双玉笑起来一团和气，让人瞧了心里熨衬。

陈香月本就对这个小姑娘心有好感，见她说话有礼貌又有条理，又笑得这么甜，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陈香月看着自家女儿，一步都不肯多走，耍赖的坐在板车上让她哥哥拉着，再看林双玉，瘦瘦小小的一个人从山上拎下来这么沉的一桶鱼，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

当娘的谁看了不心疼。

“婶子瞧你就喜欢，叫你阿玉可好？”

林双玉笑着点头应下，阿玉唤得她心里暖呼呼的。

“日后拿这么多东西进城就来婶子家，你陈阿哥日日拉车进城，把东西放车上，这不省些力气，不然累坏了怎么是好。”

陈香月说完，拉车的陈清回头与林双玉打招呼，腼腆一笑，“林阿妹只管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林双玉都笑着应下。

一路上和陈香月聊着天水县的事情，看着小姑娘伶俐的和她哥斗嘴，一路欢声笑语轻松了不少。

小姑娘陈筠和哥哥斗累了嘴，从板车上跳下来，溜到林双玉身边，探头探脑的偷偷看她。

林双玉自然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特意慢了脚步，走到陈筠身边，转头刚好和小姑娘对上视线。

小姑娘一改和兄长母亲贫嘴的样子，有些害羞，避开林双玉的视线，不与她对视。

陈筠今年只有七岁，小脸红扑扑的，梳着双髻可爱极了。

林双玉笑着看她，“怎么了，有话和阿姐说？”

陈筠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脆生生的说：“阿玉阿姐漂亮。”说完她微微拧眉，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就听她补充道：“阿姐笑起来好看。”

闻言，林双玉不由得笑起来，弯腰与陈筠对视，笑道：“阿筠可是吃了什么甜食？”

陈筠懵懵的摇头：“没有啊…”

“那阿筠的嘴怎么这么甜。”说着捏了捏陈筠的小脸。

陈筠反应过来，也笑了起来。

林双玉这时问道：“阿筠怎么知道我是林阿姐？”

陈筠答道：“村里人都知道的，村长说的林阿姐刚刚搬来村里，就在山上住。”

林双玉闻言失笑，没想到村长居然这么嘴碎。

小姑娘玩心重，说到山上时眼睛发亮：“娘和阿兄都不让我上山玩，阿玉阿姐，山上是不是很好玩，有没有小兔子？小鸡？那一定有很多小甜果！”

……

一行人走到城门口才分开。

陈香月一家是带了做好的豆腐来卖，在门口分别时她还叫着林双玉：“阿玉，和我们一道去集市吧，也好有个照应。”

林双玉没推辞，说道：“成，我第一次进城瞧着什么都新鲜，等我走上一圈就去找婶子。”

就这样，林双玉和陈香月分开了。

她没急着进城，站在城门口，抬头望向城墙。

在高耸的城墙下，人被衬得如此渺小，不由得让她连连称奇。

何止是第一次进城，这里的一切古物件都是第一次见，眼前的一切都比现代的遗址要震撼的多，砖瓦还没有破损，泛着透亮的光泽。

城墙上三步一个站着守城的士兵，到处都是巡逻的队伍。

在林双玉仰头望向上面时，猝不及防的和一人目光相接。

“诶？”仰头时嘴巴无意识的微微张开，发出疑惑的声音。

有点熟悉。

林双玉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是谁，心想怕是看错了吧。

想着再次抬头看去，这次却什么也没看到。

那一定是看错了，林双玉收回视线，提着小木桶进城了。

而城墙上，年轻县丞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随那道瘦小的身影。

四目相对时，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令他惊颤的东西，束缚的枷锁冥冥中发出崩裂的声音。

生命力，蓬勃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