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文凛突然顿住,如野兽一般精准的直觉告诉他,桑忱定然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个问题,一瞬间他脑袋里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你要去找我大哥?”
现在?
桑忱点点头,无声告诉他答案。
他确实还有些事情要找文远。
在昨天,文大哥说要替他在青州寻找父母的消息时,他就应该要说的,只是那会得知还有可能再见到爹娘,一时太过激动,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后来又因为突如其来的生病,一整天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会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他要赶紧去找文远。
若是去晚了,送信人已经离开了,那就不好了再说了。
文凛双手抱胸,表情老大不乐意,“你才刚恢复没多久,又要跑来跑去,等会又复发怎么办?”
桑忱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他看着人小,肯定没什么力气,但眼神却十分明亮有力,不容动摇。
文凛被他看得败下阵来,“那我陪你一起过去……有什么事一定要亲自去说,我不能帮你转达吗?”
后面几句他自顾自地小声念叨着,本以为桑忱没听见,没想到听到了他软糯却沉静的回答。
“还是我自己去一趟比较好。”
文凛就只好说:“那你再加一件衣服,夜里不比白天,寒凉着呢。”
说完转头吩咐身旁的下人:“你去我屋里找苏愿,叫她拿几件我从前的厚衣来。”
这下人不是他院里的,也是今天临时找来的。
说着说着文凛一拍脑袋,懊恼不已,今日光顾着给桑忱摆置房间了,忘记添几件新衣服,目前桑忱只能先穿他的旧衣。
明日可不能再忘了。
文凛暗自想着。
没过一会,方才那个下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两手空空,身后也并没有跟着人。
没等文凛质疑,他跑到文凛眼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二少爷,老爷回来了!”
有如平地一声惊雷,文凛大惊失色。
“什么?!”
才刚搬空他的房间,一年也不一定回一次家的人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连文凛都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不可能没有关系。
他不怕文卓峰,只是担心对方会因为他的原因,连带着对桑忱印象不好。
文凛反复斟酌,然后做下了决定。他将自己外衣脱下来披在桑忱身上,对他说,“我一会很快过来。”
又转头吩咐方才那个下人,“你跟着桑公子一起去大少爷的畅意园,要保护好他。”
下人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纠结为难,文凛十万火急,话没说完转身就走,并没注意到下人的不对劲。
倒是桑忱因为角度的原因看了个清楚。
“你怎么了?”他关心问道。
“桑小公子,实不相瞒,我这头今日里疼得慌,怕是……”
桑忱是从小病到大的人,这人是真痛假痛,他自然辨得明白。
但,毕竟他是外人,少爷伴读在某种意义上也属于近仆,跟眼前这个下人在地位上并无太大区别。
不想伺候,他能理解。
但这不代表着他就会接受对方拙劣的谎言。
他抿了抿唇,瞧了还在捂着脑袋表演的那人一眼,“明白的,好好休息。”
那人朝他谄媚地笑了,“多谢桑公子体贴。”
桑忱:“不必谢我,谢你自己的努力吧。”
下人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
-
今夜是个阴天,月亮都被浓厚的阴云遮挡住了。
桑忱出门时忘记提灯笼,一路上灯火通明,十分顺畅,他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直到走到了没有灯光照亮的小路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因为打小身体不好,桑忱的夜视能力也不太强,没有月光的夜里,他连看眼前的路都有些艰难。
但……按照他的估量,约莫已经走了一大半路程了,抬头也隐隐能看到远处明亮的灯光了,应该再走一会就到了。
他给自己鼓着气。
“欸?”
突兀出现的声音将桑忱吓了一跳,他闻言警惕转身回望,然后——什么都没看见。
没过一会,正前方的道路上渐渐显现个暗红色人影,朝桑忱走近,于是人影便从模糊的一团,越来越清晰……
桑忱并不会因为这是文家府宅就放松警戒,他不动声色退了半步,余光已经瞧好了退路。
但凡有哪里不对,他就能立马转身奔逃。
走近了……更近了……
桑忱一边绷紧身子,一边努力地辨别来者面容,眯着眼在对方看上去像是脸的地方来回扫视。
半晌,无果。
然而他这样一直盯着那人脸发愣的行为,却让得来者华丽地误会了。
“唉,不曾想,我谢某人隐退许久,竟然风华不减当年,这么小的孩子都被我迷得路都走不动了……”
于寂静的夜里,桑忱突然听见唰的一声,那是纸扇猝然展开的声音。
然后就瞧见那个红色的男子,就在这样一个称得上寒凉的夜晚里面,悠悠然自顾自地扇起风来。
在确定对方只是脑子有问题,但并没有危险之后——
桑忱:“你挡到我的路了。”
神秘男子:“……”
以他的身高,基本是俯视桑忱的,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蹲下.身,就在这黑漆漆的看不清周围景色的花园中,和桑忱闲话家常,“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桑忱:“你又是谁?”
虽然觉得这人看上去不像坏人,但他也始终跟对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