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波城。

明阳拽着沈期，明月拖着戚宁安，强忍头疼把这一人一尸拆分开。

沈期不愿意，痛苦地嘶吼，把戚宁安揉进自己怀里，掐戚宁安的肩，晃他，想把怀里冰凉的长条人晃醒。

军队已经入驻了春波城，大难刚刚平息，劫后余生的喜气并没有弥漫开，每个人的苦脸上浮现的都是疲惫。

颓唐沉寂渗入风沙中，还有沈期破了音的哭嚎，肝肠寸断。

明阳让他松手，日头大，再不下葬就是块猪肉也会晒馊，更何论这么大具尸身，沈期愤怒地抬起头让他滚。

副将远远地看了沈期一阵子，又看见躺在地上的戚宁安，摇摇头叹口气，士兵开始组织城民搬运土木，打算先把城墙重新垒回来，再把运粮的道疏通好。

城民在庙里选了个风水极好的宝地，众人你一铲我一铲挖出一个大坑，又壮着胆子跑去城里的棺材铺，八个年轻人一齐扛回了一副勉强完整的薄棺。

“就葬在这里吧。”他们拍了拍沈期的肩膀，指着藏书阁前那块密植松柏的绿地，“有神佛保佑，到了地下也能分到佛前一些香火，算是个福地。”

“你们也滚。”沈期没抬头，谁靠近他三米的地方他就怒目对谁破口大骂，青筋虬结灵气暴动，吓得那些城民只能退开站在几步外，频繁地望向这处。

“我不介意再把你打晕。”明阳冷冷地箍住他的手臂，说完后沉默了片刻，拍了拍沈期的肩膀，“实在难过就去找一处魔窟，杀到脱力，再没功夫想其他的。”

明月蹲下身，整肃好戚宁安的衣冠，替戚宁安轻轻拂落脸庞的血污，“等大师兄回来，我们再下棺。”

“长川白日热得很，又是炎夏，不阖棺再过不久就会招来苍蝇。”明月师承玄明子，师徒两代都习惯用冷脸示人，也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

他说完后静默了一瞬间，沈期的吼声出乎意料地更痛更绝望。

“就差那么几步，我看见他时他还没有出手，明明就差几步，下一刻我就能撞开他的剑！”

“松手，该入棺停灵。”明阳说。

“才一个时辰，他只是睡着，万一还有气呢？万一他到时候醒了，发现自己被关进小匣子里，推不开上面的板子，该多崩溃。我们再等等，他会醒的。修士不是可以闭气吗？一个时辰算得了什么！”沈期吼。

“戚宁安、戚宁安、戚宁安？戚宁安，别睡了，起来！”

“他醒不来了，心脉都已经碎成渣。还有魂魄，已经被......溶解了？”明月按住戚宁安的额心，然后凄然地收回手指，“节哀顺变。”

他这么一说，沈期也不哇哇乱嚎嗓子，含着眼泪直勾勾瞪他：“你们仙门的复生法器——”

明月打断他：“那个用不了，是魂没了。连神魂都碎了那就是彻底地消失了，医死人肉白骨的玩意儿顶多能抢回一具肉躯。”

“去死，都去死！”沈期接下来要说的话全被卡在嗓子里，憋出来是一连串又快又沙哑又低俗不堪到难以听清的骂语，最后才脑袋一痛，想起来是谁下的杀手，“太子......”他不骂了，渐渐偃旗息鼓，声音越来越弱，悲恸地反问明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沈期别过头，闭上眼：“......”

“什么境况下才会突然反目成仇呢？所有的情份都能撂下，下杀手下得多果决啊。”沈期猝然拽住明月胸前的衣襟，他紧紧盯着修士的眼睛不放，非要逼明月说出两句所以然。他知道他们先前都在那里，和谢尘钰戚宁安在一处，一定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