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钰班师回朝的第二日,没见到阮冰轮的人影,往常这个时候他都是最快前来迎接自己的那个。
细算时日,再过几日就是皇家一年一巡的围猎。长川动荡刚平息,正需要秋猎鼓舞士气,南皇吩咐,待到秋猎,再一并为立功的将领接风洗尘。
一直到太学下学,陈青莲摇头离开后,谢尘钰也没见到阮冰轮人影。谢尘钰召来侍从:“你去趟阮府,阮冰轮往常都来。这次莫非生我气不器重他,你去把他请过来。”
侍从一脸为难,急忙跪在地上摇头:“殿下,你饶了卑职,我去不得!”
谢尘钰面上的喜色消退个干净,双眼一凌,压下眉梢,掐住侍从的肩膀:“什么叫去不得?我不在的时日发生了什么?!”
“太子殿下,阮......已经按罪名抄家。殿下不可以去!”
辅佐过三代君王的将军府,权势愈发膨大,早就是南皇的心里不得不拔那颗刺。
只是没人想到阮家会倒得那么快。抄家的罪名不甚光彩,阮氏中饱私囊,克扣运送的粮草,撺掇动乱,但南皇念在老臣心一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阮氏全族女眷充为宫婢,男丁流放出京,朝堂收回兵权。
“为什么不告诉我?!”谢尘钰咬牙,心中觉得有些恍惚。偌大一个将军府说没就没了。
“父皇下诏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与我传信?!如果知晓,我立刻策马赶回金陵。”
侍从急忙叩首:“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不可告诉你。”怕你坏了事。
谢尘钰:“陛下现在可在御书房?”
侍从摇头:“殿下,来不及了。阮氏明早发落。殿下若实在挂念,就私底送些贺礼去阮府吧,他们今日嫁女。”
“嫁女?”
“阮家的嫡长女早就和秋家订了婚约,不算是阮家的人了。陛下下令,明早将阮氏全族撵出金陵,阮家的小姐今日出嫁。”侍卫讪道。
“陛下仁心,允许阮二公子以戴罪之身送姐姐出嫁。”
“阮家犯的什么罪,”谢尘钰看向桌案的兵书,那里面有一半都是阮冰轮阅后标注,再程递给太子殿下。
“粮......”
“罢了。”谢尘钰的手贴在冰凉的桌面上,“不必多说了。你去金银殿府库里找一批体积不大,利于变卖的器物,送去给新娘子。”
“就当是我的贺礼。”
谢尘钰拾整好衣冠,神情肃穆地出了院门,“备车,去秋府。”
“殿下!”
“殿下!”
“殿下,将军府头上还顶着罪名,你去不合适。”宫女和侍卫们对望一眼,纷纷恭敬屈膝。
谢尘钰脸色极难看:“那就备辆黑色的马车,别让旁人知晓。”
将军府已经被南皇麾下的禁卫军接管,昔日华贵的家财早被搬了个干净。
阮天月坐在厢房,目光看向窗扉外,小园绿肥红瘦,满目落个萧条。
“姐姐,今日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该笑一笑的。”
阮天月安静地盯着院外两排小竹丛,身后那道男声一唤,游离的神思又被拉扯回来。
“秋家的花轿到了吗?”阮天月转头,看向铜镜中面容瘦削的女人,一双清苦的眼眸,凌厉浓密的眉峰。
将军夫人从前很是不满她这一对眉和微耸的颧骨,怀疑来怀疑去,最后将阮天月大龄还待字闺中的原因定在了她的面相。虽然英气,但生得有几分肖男,难以寻到好的夫婿。
“......花轿尚未到。”
阮冰轮刚在府外得知“新郎不来了”,不知道怎么和姐姐明说。
秋府本就不怎么喜欢阮天月这个儿媳妇,从前订婚是为了和将军府联姻。当年两家的姻缘是南皇亲自为他们赐下,现在哪怕阮府没了,阮天月也必定要来秋家做正妻的。
秋家大少爷只喜欢会讨趣的小鹦鹉,自然不会喜欢一个比自己还凶悍的夫人。阮现在是罪臣之姓,秋府的妯娌避之不及。
是以秋府没有派出接亲的花轿,连面上的功夫也不想做。
“不是没到,是不来了吧。”阮天月放下手中的胭脂盒,垂眼望向身上大红的华服。
这里本该是锣鼓喧天的。
若是将军夫人还在,婚仪少不了由她来操持。将军夫人此时定会站在阮天月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自己的女儿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