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骷髅抢答道:“我们都是慵城的先民,早就听说神官您的大名,没想到今天见到死的啦!”
“胡说!”身边的骷髅一巴掌呼上去,“吧嘎”一声脆响中打掉了前者的头,“是诈尸的神官!不是死的!”
被打掉头的小骷髅弯腰摸了半天才摸到自己的头,伸手捡起来安回去,一怒之下也一拳卸了对方一条胳膊:“姓刘的,你真是不得好死!”
刘姓骷髅冷笑:“老子死了一百多年了,好死歹死的,反正都死了!”
“……”祁素衣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它们互拆,想蹭一蹭鼻子却动弹不得,只好作罢,问道:你方才说,你们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
另一个骷髅有些骄傲:“是啊,死在您之后呢。”
祁素衣:……嗯……
刘姓骷髅插嘴道:“神官您有所不知,当初为了找回您的尸身,城主可是费了不少心血。那位江小公子本来说什么也不肯把您的尸身交出去,可不知怎的,几天后他突然就同意了,再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江小公子……
是江子翊。祁素衣皱了皱眉,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当初原清辰告诉他,子翊最后是寿终正寝重新投胎的,但这么听起来,原清辰那番话像是有所保留。
他心里留了个疑惑,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眼下得先出去再说。他看向那几个小骷髅:几位兄台,不知可否帮我一个忙?
被看到的骷髅们顿时受宠若惊,恨不能把头摘下来塞进祁素衣怀里,纷纷抢着道:“神官您说!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死的,我们保证办到!”
祁素衣:不知你们可否帮我寻一个人?他名唤原清辰,你们应该有所耳闻。
一个骷髅一拍脑袋:“是有这么一个人!神医原清辰,当初是神官的至交好友!”顿了顿,它声音小了几分,怯怯道,“但是他不是凡人吗?这么多年了,他竟还活着?”
祁素衣:凡人命数不过百年,他自然已经不是人了。
另外一个骷髅觉得气氛不太对,忙打住道:“明白了!神官放心,只要他还在墓内,我们就能找到他!”
祁素衣微微点头:多谢。
他看了看双手上的镇魂钉,镇魂钉镇的通常是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他不过是死了一遭,怎么就有了厉鬼的待遇?
一半的小鬼跟着去找原清辰了,剩下的都是胆子小一些的。祁素衣便在心里放轻了声音,温声道:诸位可知,是谁将明川葬在这棺里的?
小鬼们纷纷摇头,一时间,墓室内一片颈骨摩擦声,听得人牙酸。祁素衣咬了咬舌尖,只得作罢。
彼时,林池鱼正拎着一只从墓道墙壁上取下来的油灯慢慢走着。
方才跌落下来时,即便事先借君子器与石壁的摩擦做了缓冲,他还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躺在地上眼前发黑了许久。
等到眼前终于不再冒星星时,他沿着石壁摸了一圈,不知从何处扣下来一块石块,误打误撞地打开了墓道大门。眼下他已经沿着墓道走了许久,还是没看到尽头。
墓道两侧绘满壁画,他提着灯粗略扫了眼,发现这画的尽是些屠城灭门一类的,实在是邪乎得很,只有一幅看起来还算正常。
这幅画中央燃一团烈火,烈火旁围跪一圈信徒模样的人,垂眸像是在无声祷告。烈火前的寺庙顶端,一道身影翩然落座其上,背倚一轮弦月。
那人看不清面容,就那样垂眸看着烈火旁祷告的信徒,无喜无怒,无哀无乐。
不知为何,林池鱼一看见那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后就莫名挪不开视线,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但又远远隔着一层氤氲的云雾,伸手去抓,只剩下一手的湿滑水汽。
他看得投入,未曾感觉到墓道里的微风突然变了方向。
——那群小鬼见了林池鱼,方才那信誓旦旦的小鬼一脸自信,指着林池鱼道:“这就是那位原神医!”
寻常人肉眼看不见鬼魂,林池鱼自然也听不见这群小鬼在说什么。
另一只鬼凑到林池鱼眼前端详,又皱了皱不存在的鼻子,疑惑道:“但这人阳气重得很,即便是活人也得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才能有这样重的阳气,更何况神官说原神医他不是人……”
前者不耐烦地打断他:“神官的至交怎么能用寻常人来看待?说不定神官给他使了什么保阳气不散的法子呢。”
后者还是半信半疑:“但是……”
“哎呀但是什么但是。”前者摆了摆手,“都是死了百年的鬼了,能不能利落点。你看这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后者感知了一下,摇了摇头,总算信了。
“那怎么把原神医引到神官身边?他又看不到我们。”
“简单。”那只鬼扬眉,凑近林池鱼手上拿的那盏灯,“呼”地一口气吹灭。
唯一的光源被掐断,墓道内顿时一片漆黑。林池鱼低头看了看突然灭掉的灯,正疑惑着,突然见墓道尽头处骤然闪过一丝光亮,想了想,他扔下灯,握起君子器便追了过去。
“快——快跑!他追上来啦!”
几个小鬼托着一只正在燃烧的骷髅,跑得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先前那只鬼回头看了眼,顿时尖叫一声:“他怎么跑得这么快!大家再加把劲啊,很快就到了!”
那具被托起来的骷髅是用油灯的火拌着林池鱼的阳气燃烧起来的,因此林池鱼也能看得见。奈何这墓道内太暗,只能看清一团火在不远处一颠一颠地飘着。
突然,火焰急急转了个弯,蓦地消失不见了。
林池鱼忙刹住脚步,拦在面前的是一道石门,紧紧阖着,门缝内透出丝丝缕缕的冷意。
看来那团火焰正是要引他来这里。
门后保不准有什么东西,但想到祁素衣至今都下落不明,眼下又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君子器,上前一步用力推开了石门。
沉重的摩擦声回响在整个空荡的墓室,林池鱼刚迈入一步,里面的死气灯骤然亮起,瞬间的光亮令他不由地闭上了双眼。
等到睁开眼睛、看清里面的景象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墓室内很空,只有中间停着一口华丽至极的棺材。
而此刻,棺材盖滑落在一边,棺材里的兄台一袭华服,直愣愣地坐着,正和他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