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人的大队伍,一下子少了四分之一的人,以及二分之一的物资。这是一次严重的损失。现在要追回逃跑的队员已经来不及了。留给主队队长的问题是,是继续追踪能源的踪迹,还是立刻撤队,回基地休整。继续前行,物资缺乏,部队的生存风险就会增大,因此考察任务需要提高两倍的速率,几乎没有休整的时间;而撤离归基地,下一次再执行任务很有可能就是一年后,并且要将本次的所有花销计入损失。
主队开始集合讨论。队里只剩下一辆北京牌轿车,大货车和一半的物资。主队中三人同意撤队离开,一人弃票,一人支持继续勘察。最终决定权落在了地质专家身上。面对着十六只眼睛,他作出了最后的决定:继续前行。
意见存在分歧,但初期的分歧其实不深,很容易就能接受不同的意见。毕竟现在也才到罗布泊的四分之一,随时都可以撤离。但是爷爷已经回想起五月一号发生的事情,以及之后连续出现的怪事,他不断地想起三人失踪前出现的怪影,最后再也憋不住,打断了主队的会议,把这个发现上报给主队专家们。
爷爷仅作为一个勘察员,哪怕出于长晚辈和上下级关系,都不应该插话。但他这几天被惹得有些毛骨悚然,觉得实在不该隐瞒下去,哪怕只是自己的一时眼花。
“怪影子?”主队中的电报员笑了,“小泾同志,你是不是没睡好?沙漠里的动物也不少,想必是看错了?”
不,已经是第二次了,爷爷不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如果是在基地,也许还能怀疑是间谍活动,这里可是罗布泊无人区,小泾同志,”电报员接着反驳道,“你是说,有人跟踪着我们,一路到了这里吗?”
爷爷无话可说。他最后的驳论没敢说出来,违抗上级是很严重的过错,白日幻想更加严重,有辱他们的马克思主义信仰。
但也许,那并不是人呢。
第二天一早,部队决定,继续沿着东北方向,向罗布泊内区前行。
在沙漠中的景象并没有什么独特,一整日加一个上午的前行,目光所及几乎尽是戈壁滩和无尽的沙漠原野。宛若一条接着一条火红的长龙蜿蜒在扁平的地平线上,托起灰蓝色的天空。
经过一晚的计算,物资还足够撑下部队达到罗布泊中端区域,并返回基地。专家应允,如果直到中端区还没有收获,那么接下来就打道回府。
彼时的罗布泊并不安宁。尽管是在无人区,仍有当地散落的一些部族活动,尤其是苏联的军队驻扎在西北边境,偶尔甚至擅闯内陆进行示威。一旦相遇,开火的可能性很大,副队随行的主要目的是在这里。每一位副队成员都配有枪支,原本随同弹药存放在货车中,现在要求随身携带,并且轮流把守护送物资的大货车。一辆汽车,一辆大货车,接近六公里就要到达中端了。沿途中,信号越来越强劲,就像在沙漠中搜寻到绿洲一般紧紧跟随的希望。于是考察队的行队越来越快,但就在距离中端一公里的地方,大货车忽然抛锚了。
副队的修理员下车检查,发现是轮胎出了问题。行车的过程中被沙漠的植物扎进了车胎,导致了两块并排轮胎报废。停车修理,汽油还是在烧,部队的行程一秒也不容得休停。主队六人决定继续前行,追上那一公里的行程。爷爷跟随副队一起留了下来,将通讯设备交给主队,以防特殊情况。换完胎,大货车仍然发动不了,修理员决定对大货车进行全面的检查,最终发现发动机里存在一些问题。修车的过程中爷爷和修理员闲聊,看他调着发动机里的器械,但聊着聊着,修理员告诉爷爷:
“其实很奇怪,你知道吗。”
爷爷不理解他在说什么,追问道:“哪里奇怪?”
“轮胎不可能会扎进去植物的,这可是大货车的轮胎,重量碾平地面的植物才对。”
爷爷还是有点不懂:“那那个植物是怎么进去的?”
“除非有人刻意扎进去。”
爷爷一听,一身冷汗。
他马上通知作临时指挥的副队队长,联想到孤身前行的主队,整个副队抓紧上车,前往罗布泊中端区。行车的车速达到了九十公里每小时,根据这样的速度,车队大约半个小时后,就能够和主队汇合。轮胎在红热的大地上飞速滚动,当爷爷到达中端区的时候,北京牌汽车还在那里,然而物资还摆放在车外,刚烧好的炉子里水还没有变冷,车内却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爷爷来到车前,伫立不能动弹,几乎像石人一样定着。
巨大的沙城,就在爷爷所在沙丘之下。几万平米的城市空无一人,巨大的沙房高高耸立,宛若史前文明送给未来的巨大礼物。
爷爷告诉我,这就是人们最早发现的,千年以前,西族文明的诞生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