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云一路没说话,脸上一片倦色。
沈言略带歉意地说:“阿江姑娘,今日连累你了。”
看看,人和人之间的区别。
江微云微微摇头:“我不是生你的气,你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该怪的人,现下只怕已经开始做梦了。
沈言却说:“这不算什么,孙公子也是心系他姐夫。”
“那你呢?之前你告诉我陆大人不可信是因为这个事吗?”江微云问。
“不完全是,还有其他事。”说完这句,沈言却没继续往下说。
江微云心想他们三个就该抓一起,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这样她就知道该相信谁了。
沈言去给郭大伯把脉,江微云依旧等在门口,只是这次,沈言很久才出来。
刚走出屋子,沈言就看到江微云还在等着,他看了一眼外面,示意她出去说。
村子里的人都睡下了,夜里的风全打在他俩身上,这次江微云没有先问。
沈言好一会儿才开口:“郭老伯的病原本不是什么大病,但是日子拖得久了又没及时治疗……”
他缓了缓,最终还是说出口:“恐怕就是这两日了。”
江微云静静地看着脚下,很久之后她呢喃道:“为什么会有人活得这么艰难呢…”语气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
“这不是你的错。”沈言安慰她。
“我没有怪自己,只是觉得人生无论怎样都会有遗憾。”
“遗憾不能避免,但求心安。”
这一夜江微云一直没合眼,深夜的时候,她听到郭大婶的哭叫声,从最初的一点声音,到后来越来越大。
她走到门外,想推门进去,可最后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
郭大婶的哭声持续了很久,不一会儿,村子里的人陆续地闻声而来,沈言和孙换池站在人群里,低头沉默着。
大家站在夜色之中,默默地送郭大伯最后一程。
直到破晓,天边出现第一缕霞光,是放晴的迹象,可死去的人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原本人去世应该放置在灵堂七日,等灵魂回到家中探望后再下葬,可郭大婶说她丈夫在松罗村活了一辈子,不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第三日便将郭大伯下葬了。
村里的人帮忙做了一块墓碑,就立在松罗村后面的山上。
郭大婶用手擦拭着墓碑,她哑着嗓子问:“阿江姑娘,绣绣她在澄阳真的无恙吗?”
“大婶你放心吧,绣绣在陆府很安全。”江微云有力地回答她,现在对于郭大婶来说,绣绣就是她的一切了。
郭大婶的眼里又湿润不少:“劳烦阿江姑娘一件事,回到澄阳以后暂时不要把她爹的事告诉她。”
江微云点点头,她原本也没打算告诉绣绣,至少,等减税的事有些眉目吧。
出村的路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第二日一早,江微云、沈言、孙换池一同别过松罗村,返回澄阳。
陆府大部分下人都出去找孙换池了,书房内,陆玠暼了暼刚收到的请帖,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片刻后他只身出了府,前往澄阳最大的酒楼,聚风雪。
陆玠来到请帖上写的房间,门口已经守着一人,见陆玠已至,那人推开房门:“陆大人,我家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陆玠没理会他,径直走进房间里。
张世承看到陆玠进来,替他倒上杯酒,推到他身前:“陆大人,最近忙坏了吧。”
陆玠没接下酒,只问:“张大人这是何意?”
“听说府上的孙公子失踪多日了,还未找到。”张世承早已习惯了陆玠的做派,自己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少年贪玩,不劳张大人费心。”
张世承也不绕弯子:“陆玠,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你肯为我所用,金银财富肯定是享之不尽的,别说找个人,就是蚂蚁我都能给你找出来。”
陆玠:“张大人找我来就是想说这个?”
张世承一下站起身来:“陆玠!你以为你做了些什么事没人知道吗!你去结交钟峋就算了,留着松罗村的人在你府上到底想干嘛!你知不知道你贪污的税银还是我替你遮掩下来的!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你别不识好歹。”
“那就劳烦张大人继续替我遮掩了,我若出事,张大人只怕也不能独善其身。”陆玠眼中厌恶之意已十分明显。
“你!”
这些年无论自己怎么拉拢收买陆玠都没用,原本还只当他是个蠢货,没想到蠢货是想自己独吞税银。
可他陆玠哪有这个本事能只手遮天,等朝廷查到税款不对,他才知道原来是陆玠动了手脚,要不是主上反应快找了个替罪羊,只怕澄阳立刻就会被查出来。
张世承盯着陆玠:“这次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若还冥顽不灵,不光是你,你的家人只怕也会被连累。”
直到这时,陆玠才把目光移到张世承身上:“你可以试试。”说完便转身离开。
张世承一把捏碎面前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
这时,内间又传出那晚的清冷女声:“他和松罗村的人,都不用留着了。”
澄阳的城门像分界点,进城以后江微云觉得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繁华热闹,让她生出一些不适。
马车还未行驶多远,锦簇便赶到车外大喊:“公子!公子!我是锦簇!我有要事禀告!”他一边大叫一边跟着马车跑。
车里的沈言听到声音,正准备下车,却被孙换池拦住:“哎,你不许走!你和我去陆府对峙!”
沈言:“可以,但容我先听发生了何事。”
孙换池打量着他,仿佛害怕他下车就直接跑了,好不容易才撩开帘子让他下车,但还是牢牢地盯着他。
沈言刚下车,锦簇连忙跑到沈言跟前,然后小声地跟他说了周来故就是大皇子的事。
八卦传闻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才几天,街上已经听不到有人在说了。
沈言闻言,眉头一抬,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孙换池看他表情不怎么好,还以为他想逃跑,又催了他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