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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钗头凤第一·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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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没有花开了,大雪茫茫,到处都是白。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在茫茫的天地,——最前面两人是一对父子,父亲是将军,子承父业,儿子也要是将军。将军名为陆行阙,他的儿子叫陆天眠。

陆行阙是昆山人,他的妻子是塔城人,勇敢、美丽,还为陆行阙留下了一个孩子。她名为阿依慕,是塔城本地话中“月”的意思。而如今,阿依慕的确成为了高悬于天的月亮——她早已战死,鲜血就像石榴花一样在战场洒下一片火热的红,而她唯一向她亲爱的丈夫许过的心愿,是离开塔城,去他的故乡昆山看一看。于是陆行阙在一首写于江南的、温柔小意又十分忧伤的诗:“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从中取了两个字,组成了似乎与这首诗风格毫不相干的名字,送给了他唯一的孩子。

也许是陆行阙出身江南的缘故,他与将军惯常的勇猛刚强的气派不同,反而很秀颀,将军的威严交织着江南的温雅。虽名为陆行阙,也好似天生没有行于宫阙的命数,反而带兵打仗,戎马了大半生;他的儿子很年轻,既继承了自己的,似乎笼罩着烟雨般迷蒙温润的气质;五官却又很硬朗,笔挺的身段、深邃的眉眼,有如野草一样的旺盛的生命力,这与他西域的母亲阿依慕十分相似。

陆天眠此时骑马并行于陆行阙身侧,面容平静。他还尚无爵位,但是从小和父亲在马上厮杀的经历,使他的眉目间有着将军特有的利落与坚定。大雪拖住了队伍的脚步,他们行进得非常慢,这样恶劣的天气,连马也没办法跑起来。但大雪却没有冲淡他们的喜悦、和期待:他们的目标非常清晰,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回到都城洛阳。作为打了胜仗的队伍,为首的两人肯定会接受封赏,而其他的——参与这些战役并有幸活着回来的战士们——至少可以在都城落户——那些厌倦了将自己的头悬在刀剑上的战士,总算可以安家置业;而仍然对战场抱有热忱的,应该也能做个小官。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想着。

一路上,风被迫使他们的嘴巴闭上,很少有人说多余的话。但是这些施施而行的身影,竟也将冷漠的大地感染的活泼起来。

“陆将军,这天气真是冷得很。”一名战士终于耐不住寂寞,快步赶到前面,抖了抖腿说。

“洛阳会有这么大的雪吗?”他掩盖不住好奇,探头继续问。

后面一位年纪稍大、穿着同样制服的战士,将他扯了回来,同时打断了他的问话:“去了不就知道了,在这儿问东问西,一点礼貌没有!”他扯着小战士继续说教:“真是的,平常怎么带的你,竟然敢直接冒上去找将军去了,真是的……”

陆天眠转头笑笑,没有怪罪这位年轻战士的礼数不周,“塔城年年都这么下雪,你还没有习惯?”

“不是不是……今年不一样嘛。”年轻的战士挠了挠头,抱歉地说。

陆天眠心里释然:每位将士或多或少对洛阳之路抱有期待,他是怪这连天的大雪挡了他去洛阳的路了。如此如此,他想。

转身,陆天眠几乎毫不费力地拉住了缓慢的马,他仰头对他的父亲朗声道:“舟车劳顿,大雪连天,老陆,我看旁边有块平地,我们大家伙扫扫雪,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得了!”

陆行阙狠狠瞪了陆天眠一眼,用只有他们父子之间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这小子!这是军队!军队!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老陆了!”他说着,陆天眠却假装没听见,拉着缰绳快步往平地走去,因此陆行阙只得拉着马跟上他的儿子,“都有,传我的命令,准备扫雪、修整!”

“天还没黑呢,怎么就休息了,”年轻的战士不解道:“这正是赶路的好时机呐。”他转头向后面冗长的队伍望去,大家都三三两两地组队扫雪休息,他也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安营扎寨。忽地,他看见陆天眠从他身边闪过去,他猛抬头,感觉到这位小将军似乎在看他——被飘雪挡着的、朦胧的脸上似乎在笑,还有点狡黠。

眼见着陆天眠又搭上了他父亲的肩,呵呵地钻进帐篷里去,年轻的战士揉了揉眼睛,不再想了。他大声呼唤着今晚的舍友,他们快速搭好帐篷,一起钻进去取暖。等天完全黑下来,他们就去火炉旁边取点粮食来填饱肚子。

风呼呼地在外面吹,快把帐篷掀翻了,好在战士们多年的露宿经验,使他们懂得如何将自己的帐篷扎的非常结实。又过去了一天,离洛阳还有多远呢?这也许只有陆将军知道吧。年轻的战士想。不一会儿,他们都睡了。

陆天眠和陆行阙却难得睡不着,他们俩把大衣裹紧了些,幽幽探出帐篷,并身站在这要命的风雪之间。“这雪真是厉害,”陆天眠长长叹了口气:“战壕、坑洞、烧焦的尸体、饿死的难民……大雪一盖,什么都看不见了。”

“辰远,这还是你第一次出塔城吧。”陆行阙笑了笑,没接儿子的话,自顾自地说:“等你离开塔城,你一定会怀念这里的。可惜你还没见过:在你还未出生的时候,这里的天那么蓝、空气那么清新、就连行走的牛羊,劳动的人民都十分可爱。”……父亲怀念的清朗的塔城,也许是和母亲相识时的场景吧,陆天眠想。

——从他出生起,连绵的战争已经彻底将塔城夷为一片废墟之境,天地要么是灰蒙蒙的,要么是白茫茫的。牧草被烧完,早就没有什么牛羊了,有劳动能力的人民,大多被充军;行动能力稍弱一点的,只要能砍柴做饭的,也都被收编了。怀念么……会吗。陆天眠想:也许会吧。

“老陆,”明明是开玩笑的用词,陆天眠的语气却十分严肃:“我们连攻下十三城,边地的领土扩大又扩大,举国上下都在欢庆——但是塔城人民,或者说所有人民,却没有因此得到任何好处:茂盛的牧草被烧成一片废墟、大多数百姓食不果腹……战争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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