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啊……”暮尘歌拉长声音,“我其实是想说,你不可能成为那种人的,过过瘾得了。”
“什么?”
一条红色绸带从暮尘歌的袖中窜出,两三圈缠住少年的左手腕,又随着暮尘歌抽身的动作,将他双手捆在一起,银柄拂尘坠落在地。
暮尘歌将绸带一拽,蓝玉斋就失去平衡,向他倒去。
“师尊?”
暮尘歌再次轻抚他的耳侧,这一次,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压迫感顺着师尊的指尖传到他的身上,习以为常的接触,在这转瞬之间变幻了面孔。
指节反反复复地拨弄耳垂,暮尘歌轻叹道:“清寒是牧群里的头羊,你天道的奴隶……而我,我也没好到哪去。”
“师尊,你不喜欢清寒仙尊吗?”蓝玉斋看着暮尘歌的脸色,试探着问道,“那我以后不提了?”
“闭口不言有什么意义呢,该长出来的树,就算在上面压上石头也阻止不了。”
暮尘歌拉开白色腰封,解开银色的扣子,蓝玉斋被温热地掠夺过,才意识到要开始挣扎。
“师尊,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师尊!”
扳住膝盖的力量好像永远不可战胜,这力量昔日保护着自己,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要与之相抗。
“你没错,玉斋,我忘了教给你,有的时候犯下大错也不会挨罚,有的时候什么都没做就会被推进深渊……是我错了,我早该这么教你,按照我的方式来教你……”
“师尊!好疼!玉斋好疼!我错了,我错了!”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暮尘歌再也不回应他,他只叫着师尊,师尊,不知道师尊是能救他的人,还是施暴的人,又或者两者皆有,只是除此之外,他无人可以呼唤。
他原来除了暮尘歌之外一无所有,究竟是什么让他误以为自己应有尽有。
暮尘歌拂过他的鬓发:“你无法做出自由的决定,既然总要被支配,不如换我来支配你,最少我在乎你。”
“我不明白……我不懂,为什么?!”恐怖的窒息感缠绕着他,“你是我的师尊吗?你把我捡回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一天吗,你给我取蓝玉斋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惦记着对我做这样的事吗!我的师尊,一直都没真心实意对我好过吗!?”
他的声音太凄厉,每一声都足够撕心裂肺,乌骨看着这一切,头脑一片混乱,他和蓝玉斋一样,不明白面前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
他想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他没有眼皮,没有嘴巴,没有身体,他只是一团被残忍地投放到这段时间上的意识,接受这一切是唯一的选择。
夜晚漫长到乌骨忘记自己不属于这里了。
他压住兽首人的手腕,让他不要继续划船:“我不想看了……”
“你要去蓝玉斋那里。”
“他不叫,不叫蓝玉斋,咳……”乌骨头晕目眩,汗如雨下,他盯着兽首人,看着他红白相间的头,觉得哪里不对,满心惶恐,“暮尘歌那个畜生——”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代替他否认和暮尘歌有关的一切。
“他自己接受了那个名字。”
“他怎么能……怎么能……”
“蓝玉斋,第四幕。”
桂花树开了。昨夜下过雨。
蓝玉斋散发坐在院中,长久地注视着一块地砖的方向。
稚气完全消失在那张脸上,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起来了?”
暮尘歌打破了院中的死寂,一边走过来一边把油纸拆开:“油炸小黄鱼,还热。”
蓝玉斋伸手把纸包接过来,目光从地砖放到小黄鱼身上,语气好像捧着一把骨灰:“谢谢师尊。”
诱人的食物香气透过消极心态的之后,会被嗅觉忠实地分割成腻烦的油与苦涩的盐,让人懒得张开嘴。
蓝玉斋拿起食物,放在嘴里咀嚼,所有动作都等比拉长,缓慢、沉默又懦弱地表达着拒绝。
这是非常孩子气的行为,这一幕的蓝玉斋外表看起来已经与乌骨所认识的人别无二致,但内里仿佛跨越了某个界限,让二者产生了差异。
暮尘歌撑在桌子上,把看了一半的小说拿出来翻,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但莫名能感觉到他们在较量。
这场较量以暮尘歌先开口做结尾,他合上书:“苍水要去山下游历,你跟她一起走走?”
蓝玉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疑惑地在暮尘歌脸上找试探的痕迹:“我吗?”
“这儿就咱们俩,总不能是我去吧,”脸上没有试探的痕迹,语气也稀松平常,“你多少年没下山了——现在人间又打仗呢。”
“哦,又来啊......”他把小黄鱼的尾巴放下,一推油纸包,“那我就和姐姐去看看吧。”
当天夜里暮尘歌就把乾坤袋给他收拾出来了,第二天一早倚着宗门叼着烟嘴打发人似的挥手:“走吧,缺什么少什么自己解决,自己解决不了就给我烧张符。”
蓝玉斋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能出门了,握着鼓鼓囊囊的乾坤袋,用比捧骨灰还要迷茫一些的语气说:“谢谢师尊。”
“哎呀行啦,这不还有我呢吗。”
蓝玉斋身边的红衣女人一巴掌拍在蓝玉斋后背上,巴掌在蓝玉斋枯瘦空荡的后背一撞,发出一声闷闷的砰。
“嗯,还有姐姐。”
红衣女人浓眉长眼高鼻梁,看起来特别的智慧,属于是奸商最害怕的面相,瘦脸上一张“吃四方”的大嘴,哈哈大笑的时候把心事全打发了,让别人也忍不住想笑,咧嘴坏笑的时候和暮尘歌一模一样,贱不漏搜非常吓人。
“时候不早了,跟老畜生说再见吧。”
暮苍水握着蓝玉斋的胳膊朝暮尘歌晃了两下,暮尘歌笑骂道:“没大没小的,我是老畜生你是什么?”
暮苍水扶了一下蓝玉斋的腰,带着他转身往山下去,回头犟嘴:“小畜生啊,那咋了,老畜生又臭又硬,小畜生又香又软,走喽玉斋。”
蓝玉斋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在转弯处小声道:“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人一起走。”
暮苍水闻言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板着脸说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