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一下子懒散下来,他想做的事,他第一个念头毫无控制地显现出来,他想抱着蓝玉斋,与他一起躺一会儿。
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他逐渐稳定的呼吸声。
蓝玉斋道:“不要走动,你余毒未消,恐怕仍有头痛和幻觉,若醒了之后还有欲望,你自行处理。”
何冬青突然想到蓝玉斋要一个人去杀那魔族,刚要起身,迎头一个带着暖意的昏睡法术撞过来,他又倒了回去。
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对着门口,与开门而来的蓝玉斋四目相对。
他在等他。
他的肤色更接近人,一只眼睛像人,一只眼睛像魔族,额头上的两只角只有拇指那么大,他是个混血。
难怪智商比普通魔族高出一大截。
得来全不费工夫,瞌睡来了就有枕头的喜悦让蓝玉斋的语气格外温和:“你在等我。”
他顺手带上了门。
“自然,还没开始动手,你就破了阵,还救下三个人,我不得不亲自对付你。”
葛世乾清醒地躺在魔族脚边,被看不出头尾的红布五花大绑,像个要上锅蒸的蟹子,两颊乌青红肿,嘴角流血,肩膀被戳了个洞,看得出来魔族此前稍微迁怒了一下他。
葛世乾瞪着蓝玉斋,比起之前带着冰冷,想掩饰恶意又十分不走心的目光,这种求救的渴望就生动多了。
蓝玉斋一步步走到魔族面前,魔族只比蓝玉斋虚高一点。
“你吃了太多人,如今已经十分强大,而我不过金丹修为,我打不过你。”
魔族看着他,不置可否。
蓝玉斋忽然将腰间拂尘与剑通通卸下,往旁边桌上一丢,两样东西磕在桌上,发出了不小的一声。
他直视魔族的眼睛:“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你想要什么,活着出去?”
“第一,我和那姓何的活着出去。第二,”蓝玉斋目光瞥向地上的葛世乾,魔族的目光与他一同过去,“这个人,我要借你的刀杀。”
葛世乾不可置信地挣扎起来,他想要说些什么,像个聒噪的虫子。
“为什么,你和那姓何的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他身世厉害,对我有用。”
“幻境是我所创,他不喜女子,我便引诱他开那扇门后看见喜爱的人,结果你就出现了,醒来后你用手帮他一次,你们没关系?”
魔族闻到了蓝玉斋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香气,淡雅的,又长远缥缈的,他在魔族界地从未闻到过。
“他是断袖,又恰好对我有用。”
只要对自己有利,他什么都会干。
魔族笑着瞟了一眼葛世乾:“那这个呢?”
“他明里暗里看不惯我,又恐怕得到了我的把柄,借这个机会把他除掉罢了。”
蓝玉斋笑得十分温和:“我是合欢宗人,他们这些名门正派信不得我,我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就要借这次机会。那姓何的威望很高,有他做担保,有你配合我,我在他们之中便可站住脚。”
“你要的还挺多,那你又能给我什么?”
蓝玉斋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魔族被天雷劈死的前辈所遗留的帛书在我这里,我要你帮我翻译,报酬自然就是这上面的知识。”
这个报酬太过慷慨,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前辈的帛书?为什么会在你一个合欢宗金丹修士手里,我听他们说帛书被保存在一个大宗门手中。”
“当然是偷的,”蓝玉斋将那卷帛书展开一指长度,“你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魔族走上前来,那些古怪的扭曲文字传递出了只有同族可以读出的内容。
他的注意力全部被那几行文字吸引,蓝玉斋则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在阅读时展现出了一种惊人的集中,甚至称得上是有些沉迷。
魔族的文字果然比看上去要精妙太多。
他一边看着一边不自觉缓缓向前,伸出手想要将帛书进一步展开,蓝玉斋却在他的指尖碰到帛书之前就将其合上,攥在手中。
“如何?”
“你为什么会偷它,它对于修士来说应该没什么意义。”
“我不止认识你一个魔族,有人也想要这帛书。
但是他不肯与我分享其中的消息,这让我很不爽,帛书里面的内容有没有意义,总要我亲自看过才能判断。”
魔界没有晴天,昼夜之分只不过是完全的黑暗与透过黑云施舍般的细微光线,但时常下雨,空气永远湿漉漉的,好像呼吸就会把人溺毙,空气中时不时传来血腥味,他们习以为常。
然而大概所有生命都被设定好了固定的喜好,即便出生又成长于永无天日的魔界,蓝玉斋身上的他从来没闻到过的味道,他竟然也会觉得那是美好的,并且似乎为之着迷。
“我想帮你翻译,”魔族说,“可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
“没错,因为人类的语言和魔族的文字是两种......无法互相理解的东西,我不可能把魔族的文字精准地转换成人族语言,你们人类的语言局限性太大了,我最多告诉你大概意思。”
蓝玉斋莫名其妙地歪了下脑袋,他没想到以魔族这群人的普遍智商竟然能创造出一种局限性小于人类语言的文字。
“好,你尽力,”他从前坤袋中又拿出一套纸笔来递给面前的魔族,“只看一遍记不住吧,你可以抄一份带走。”
魔族并未拿过纸笔,眼神中流露出一些莫名其妙:“不用了,我记得住,你......人还挺好的。”
蓝玉斋也觉得似乎有些刻意了,便不再提,只是笑道:“我喜欢公平的交易。”
他还未曾见过魔族写字,也许只能供本族人理解的秘密就隐藏在他们的书写方式之中。
是笔画顺序吗?还是细枝末节的弯曲都会改变整个字的意思?
魔族仔细将帛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的表情越来越惊异。